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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的心猛地一沉。翻旧账？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但秦浩的警告让她意识到，沈振邦此举，更像是一种试探和监视。
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她会做什么。
那个“锅炉房后墙夹层”的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去沈氏实习是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沈振邦很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你是说……他有别的目的？”苏静转过头，看向秦浩，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不安。
秦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直视前方路况。
声音低沉：“我不知道。但沈振邦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
他把你放在‘城市印象’，放在那个要翻老黄历的画册项目里，太刻意了。
你……小心点。在那边遇到任何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我会的。”苏静低声应道，心底却是一片冰寒。告诉秦浩？
告诉他自己的复仇计划吗？这个阳光热忱、毫无保留帮助她的青年，会站在她这边。
对抗他视为兄长和恩人的沈默然，对抗他父亲好友的沈振邦吗？
她不敢赌。
秦浩的世界简单而直接，充满了色彩和线条，而她的世界，早已被仇恨的墨汁浸透。
接下来的日子，苏静在沈氏集团“城市印象”文化公司开始了实习。
公司位于沈氏集团大厦的副楼，氛围确实比盛天轻松一些，但等级依旧分明。
她被分到了画册项目组，负责资料搜集和基础排版辅助。
组长是个四十多岁、戴着厚厚眼镜、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姓王。
王组长丢给她一摞比她人还高的旧报纸、旧杂志、政府工作报告、企业年鉴……时间跨度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
“小苏，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反映本市工业发展、城市变迁、尤其是印刷出版行业相关变革的图文资料，按年份整理、扫描、建档。
重点标注有历史意义的老照片和报道。这是画册‘历史回眸’板块的基础。”任务繁重枯燥，却正中苏静下怀。
她像海绵一样投入工作，白天在沈氏浩瀚的资料海洋里埋头苦干。
晚上回到沈家那冰冷的房间，则利用电脑（秦浩帮她弄来的ibm兼容机，在这年代绝对是奢侈品）偷偷整理、分析白天扫描的电子文档。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每一张发黄的照片，每一篇泛黄的报道，寻找着任何与“振邦印刷厂”、“秉文书社”、“苏秉文”甚至“沈振邦”早期商业活动相关的蛛丝马迹。
几天下来，收获寥寥。公开资料里，“秉文书社”如同从未存在过，被历史的尘埃彻底掩埋。
“振邦印刷厂”倒是有一些零星报道，大多是沈振邦如何锐意进取、引进设备、扩大规模，最终成立盛天传媒的“创业佳话”。
照片上年轻的沈振邦意气风发，与苏静记忆中父亲愁苦的面容形成残忍的对比。
她开始有意识地接触档案室的管理员，一个姓李的、快退休的老头。
李老头爱喝茶，话也多。
苏静便时常带点好茶叶，午休时“虚心请教”本市印刷行业的历史。
李老头喝着茶，话匣子就打开了。
“要说咱这的印刷厂，早年最有名的可不是盛天。”
李老头眯着眼回忆，“城西有个‘红星’，规模不小，技术也好，就是后来改制，被私人买断了，听说老板姓赵？记不清了……哦，对了，还有个小厂子，叫什么来着？‘文……文书社’？
对，‘秉文书社’。老板姓苏，手艺是真不错，印的东西那叫一个精细。可惜啊……”
苏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不动声色，给李老头续上茶：“可惜什么呀，李师傅？”
“可惜摊子小，经不起风浪呗。”李老头摇摇头，“好像是八二年吧？具体记不清了。听说资金链断了，被当时刚起步的振邦印刷厂给并了。
那会儿沈振邦年轻，有魄力啊。手段也硬。”
他压低了声音，“不过私下里也有老工人议论，说老苏那人老实，可能被坑了。
他那厂子，设备虽然旧点，但都是好东西，保养得也好，评估价好像低得离谱……唉，都是过去的事了，谁知道真假。”
“评估价低？”苏静故作好奇，“为什么会低呢？”
“谁知道呢。”李老头耸耸肩，“评估这东西，水分大着呢。听说当时负责评估的，是沈振邦一个什么‘咨询事务所’的人，叫赵……赵什么理？
后来这人好像也发达了，开了公司……唉，人呐，时也命也。”
李老头感慨着，没注意到苏静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
又是他。那个收了黑钱、炮制虚假评估报告的帮凶。
他竟然还发达了？一股冰冷的恨意几乎要将苏静吞噬。
线索再次指向“评估报告”和那份编号sf-820401的合同。
公开资料找不到，沈家书房储藏室的证据不足以彻底钉死沈振邦。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个废弃老厂区锅炉房后墙夹层里的“蓝本”。
时间紧迫。沈振邦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在试探。她必须在他彻底销毁所有痕迹前，拿到那份原始合同。
机会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意外降临。王组长接到紧急通知。
画册项目需要增加一组反映“老工业区改造”的照片，点名要去盛天废弃的城西老厂区取景。时间定在两天后的上午。
“小苏，你对资料比较熟，也懂点构图，这次你跟着摄影组一起去，协助现场取材，记录点位。”王组长吩咐道。
苏静的心狂跳起来。城西老厂区。锅炉房。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她强压住激动，平静地应下：“好的，王组长。”
回到沈家，苏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找出秦浩给她的那张画着神秘地址的便签纸，指尖一遍遍描摹着“锅炉房后墙-夹层”这几个字。
两天后，她将名正言顺地进入那里。必须做好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