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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秦浩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正在赶一组盛天新油墨的广告草图，眉头紧锁。苏静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敲门。
“进。”秦浩头也没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还在忙？”苏静把牛奶放在他桌角，目光扫过他桌上散乱的草图和一本摊开的、封面是废弃工厂的摄影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悬起。
“嗯，周扒皮催命。”秦浩揉了揉眉心，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谢了，静。”他抬头，看到苏静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在沈氏累着了？那破项目翻旧报纸，是挺磨人的。”
“还好。”苏静摇摇头，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们项目组后天要去城西盛天的老厂区拍照片。听说那里废弃很久了，不知道安不安全？有点担心。”
“老厂区？”秦浩放下杯子，有些意外，“去那干嘛？破破烂烂的，听说里面挺乱的，野狗都有。你们组长怎么想的？”
他语气里带着关切。
“拍点历史沧桑感吧。”苏静解释，“王组长让我跟着去帮忙。
你……对那边熟吗？”她试探着问，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秦浩想了想：“小时候跟默然哥去玩过几次，早忘光了。不过……”
他起身走到书架旁，在一堆画册和设计书中翻找了一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封面是牛皮纸的旧速写本。
“喏，我前两年去那边找灵感画的，里面好像有锅炉房的结构图。”
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铅笔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锅炉的轮廓，以及周围管道的走向，旁边还有简单的标注。
苏静凑过去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秦浩的画精准地标出了锅炉房的位置，甚至画出了后墙的结构。
那面墙看起来异常厚重，有几处用虚线标注，旁边写着小小的字：“疑似夹层？通风口？”
“你画得真仔细。”苏静的声音有些发干，努力控制着呼吸。
“职业病，看到有意思的结构就想研究。”
秦浩不以为意地合上速写本，随手递给苏静。
“那边后墙确实挺怪的，特别厚，我怀疑里面是空的，可能是以前放煤或者什么的地方。
不过你们拍照注意安全，别往太里面钻，墙皮都松了，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认真地叮嘱道，灯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温暖的阴影，带着艺术家特有的纯粹和对朋友的关切。
苏静紧紧攥着那本沉甸甸的速写本，指尖微微发凉，仿佛握着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知道了，谢谢你的图，我参考一下取景角度。”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心却沉甸甸的。秦浩的关心像暖流，却冲刷不掉她心底冰封的仇恨。
翌日，城西老厂区。
细雨如织，锈蚀的钢铁骨架在灰蒙的天空下沉默。
苏静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中，帆布包底层的工具硌着她的腰。
如同她背负的秘密。锅炉房黑洞洞的入口像巨兽之口。
她闪身进去，强光手电刺破黑暗，尘埃在光柱中狂舞。
心跳如鼓，她精准地找到秦浩图上标记的点——那块颜色微异、缝隙稍大的砖。
指尖冰凉，工具刀刮开陈年灰泥，撬动砖块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惊心动魄。
当那块厚重的红砖被抽出，露出幽深夹层时，浓烈的霉腐味扑面而来。她探手进去，指尖触到坚韧的油布包裹。
拖拽出来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一个尘封多年的、油布麻绳捆扎的a4大小包裹。
“苏静。快出来。雨大了。”同事的呼喊和逼近的脚步声如同惊雷。
她慌乱塞回砖头，将包裹死死摁进帆布包底层，抄起相机对着锈管胡乱按下快门，强作镇定地迎向门口晃动的光柱……
……
与此同时，盛天设计部。
秦浩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封新到的英文邮件，眉头拧成了疙瘩。
是布朗团队发来的最终合作备忘录草案。他逐字逐句地读着，脸色越来越沉。
邮件措辞礼貌，但核心条款却带着冰冷的算计：盛天需支付高昂的技术入门费和未来销售分成。
而布朗公司只提供“技术指导”，关键部件的供应和后续升级完全掌控在他们手中，甚至对盛天自主改进设计有否决权。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技术枷锁。
“操。”秦浩忍不住低骂一声，一拳砸在桌面上，铅笔弹跳起来。
办公室瞬间安静，几个同事惊愕地看向他。
周总监闻声从玻璃隔间探出头：“小秦？怎么了？布朗那边有消息了？”
秦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将屏幕转向周总监，声音压抑：“周头儿，您看看。
他们要的不是合作，是要把盛天变成他们的组装车间。
核心技术、利润大头、发展命脉，全捏在他们手里。
我们引进设备是为了发展，不是为了给他们当长工。”
周总监凑近屏幕，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唉……意料之中啊。
人家有技术，有设备，咱们……缺外汇，缺技术，谈判桌上腰杆子就硬不起来。沈总那边压力更大，部里的批文卡着，布朗又步步紧逼……”
“那我们就这么认了？”秦浩的声音拔高，带着不甘。
“引进设备是为了印出更好的东西，是为了让咱们自己的技术也能上去。不是永远仰人鼻息。
这种条款签了，盛天还有什么未来？我们设计部绞尽脑汁做出的创意，最后大头利润全让外国人拿走？凭什么。”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理想主义的不忿。
几个年轻设计师也围了过来，看着邮件内容，脸上都露出愤懑之色。
时代的大潮裹挟着机遇与屈辱，重重地拍打在每个人心上。
周总监无奈地拍拍秦浩的肩膀：“小秦，你的想法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