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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四娘的名字，张九平稳的心脏急速跳动了一下，他表情颇为凝重，这些时日他与四娘接触不少，对于对方流露出来的善意也很是感动，可此刻听萍娘一说，他心里也变得疑惑起来。
“她是当年被屠灭满门的季家唯一的遗孤，就是你通缉令上的那个季家，我看她可怜便收养了她，视若己出，可她却始终放不下灭门之仇，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你来到了长安，一心要将你找出来，对了，她似乎与长安县的那个不良帅走得挺近，兴许是从那里得到的消息。”萍娘继续解释道。
张九深吸一口气，听上去此事确实是四娘的一个执念，不过想想也是，血海深仇可不是执念二字能够表达的，这一点张九清楚知晓，他这十年便是如此过来的，只是没想到在长安城中，有着一个与自己类似的女子。
不过，他不认为四娘是从王禾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虽然县衙的不良人抓住了他，但自始至终，这群人都不知道他其实就是十年前那通缉令上的凶犯。
“我虽然一直在劝她，也告诉她真相不一定便是如此，可她却怎么都不听，甚至以死相逼，让我动用虎象帮的力量来找你，我自然不想让她做傻事，这才将你的通缉令交给虎象帮的那些人，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让他们找到你，只不过是安抚一下四娘罢了。”萍娘怅然道。
见张九沉默愣神，萍娘突然一把扑进了张九的怀里，在张九将她推开之前，她已带着哭腔道：“小九，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生不如死……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初入长安那几年如同地狱，是直到现在我都会梦见的噩梦！”
张九的胸膛之处传来了湿热感，至少萍娘的眼泪不是假的，而这也让张九身体僵住，脑海变得无比混沌，再也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实与谎言。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往日在所有人面前无比高傲，成熟而颇具魅力的萍娘，此刻在张九怀中却仿佛一个小女孩一般。
就在张九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萍娘显然也已听到，暗呼一声糟糕，随后立刻推开张九，并示意张九莫要做任何动作。
敲门声响起，是去而复返的护卫前来询问萍娘状况。
“嘘！”萍娘神色颇为慌张，急忙让张九躲到暗处，自己则是走到门边，语气回到以往的冷漠，“何事？”
“掌柜，你这里无恙吧？”屋外的护卫询问道。
“无恙，外面发生了何事？怎生那般吵闹？”
“隔壁一间屋子走水了，因为担心会殃及此处，我等便赶去查看状况了，如今火势还未完全控制住。”
“如此啊，那你们全都都去帮忙吧，我这里不用时刻守着。”
外面之人愣了愣，随后喊了一声诺之后便匆匆离去。
萍娘凑到门边听得外面已无人声，这才回过头来，对张九露出温和的笑容，道：“他们走了，你趁此机会快些出去吧，莫要让人看见了。”
张九眉头紧蹙，直到此刻萍娘所言所行，都已经让他放松了戒备，原先他来寻萍娘，便是打着对方也是凶手之一而来的，但如今看来，此事又不知该从何查起了。
萍娘似是看出了张九所想，当即道：“以我如今在长安城的人脉，可以想办法帮你追查当年之事，这段时日你躲在揽月阁里就好，那些不良人不敢进来抓你的。”
张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小九！”萍娘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呼喊住了张九，“四娘那里你一定要小心，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心机，可只有我知道，这些年她一直都想要找到杀害她全家的凶手，虽然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她不知道啊，直到如今她都留着你的通缉令，一旦被她认出来，我怕她会失去理智，对你做出不利之事。”
张九顿了顿脚步，脑海之中浮现出四娘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听萍娘说完她的事，他也还是很难想象，这位小娘子的内心深处居然也埋藏着这么厚重的仇恨，可他又觉得颇为无力，自己的仇都还未得报，别人的事情，他也管不着，虽然他根本不是杀害四娘全家的凶手，可让一个持此恨意十年的人去突然改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张九自己绝对做不到。
他立在门口良久，方才长叹一口气道：“不利便不利吧，倘若她觉得杀了我便能解脱，那待我报完仇，这条命给她也无妨。”
说完，张九便拉开房门，快步离去。
……
“娘子，都收拾好了哦。”锅锅捋了捋铺好的被褥，转头看向正立于窗边的四娘。
“哦，那你下去吧。”四娘头也没回随口道。
锅锅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只见四娘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串珠玉，目光自楼阁之中，从上而下，恰好见到正在后院劈柴生火的张九。
“娘子啊，你是不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啊？醒醒吧，我再也不拦着你与白郎君了行吗？”锅锅见四娘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道。
四娘颇为无奈地移回目光，看到锅锅一脸认真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解释，欲言又止数次，只得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行吗？”
“我是担心你啊，就算选不了白郎君与王帅，也不能就这么一个老阿叔啊……”锅锅突然嘶了一声，惊讶地瞪着四娘，“娘子，你不会是自小失了双亲，就对这种年纪大的老头有什么癖好吧？”
锅锅话音刚落，四娘的指头就乓一声弹在了她的脑门上，随后四娘没好气道：“你这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赶紧走赶紧走！”
将锅锅赶出房间，四娘方才重新望向下方，脑海中仍在回想昨日王禾与她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转眼看向天际，已近黄昏时分，天色渐沉，她这才关上了窗户，快步走下楼去，目光盯着提着水桶进楼的张九，当即呼喊了一声。
张九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脚步，随后便见四娘从楼梯上下来，张九向着四娘微微点头，问道：“娘子寻我有事？”
四娘露出温和的笑意道：“是有事，你替我去一趟修行坊，帮我找人拿一样东西。”
“这会儿去？”张九疑惑地看着四娘，此刻时辰不早，修行坊离此距离不算近，此时过去八成是赶不上宵禁关坊，到时候只能滞留在那里。
“无妨，你拿着这些钱，在那里寻一处邸店住下即可，明早再回来。”四娘摸出一把铜钱与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交到了张九手中。
张九看着手里的铜钱，不由感到疑惑，但他这些年早就养成了不多说不多问的习惯，只是取样东西而已，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自从前日从萍娘那里知道关于四娘之事后，他对于四娘便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可以漠视所有事情与所有人，但面对四娘的要求时，拒绝之语却难以说出口。
他未再多想，向四娘行了个礼便转身而去，脚步匆忙地走入人群，临近酉时，距离宵禁的时候不远，整个长安城的街道皆是匆匆赶回家的百姓，所幸即便拥挤，张九的身手也足够在人群里轻松穿梭。
他赶到修行坊时，天色还不算太晚，他根据纸条上的地址，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找到了地方，那是一处人数不少的聚居区，浓郁的饭菜香气飘满了街道巷弄，他在屋舍之间反复寻找，终于达到，看着有些陈旧的屋门，他顿了顿，发现屋门虚掩，他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伸手敲响了屋门。
然而里面却没有半点反应，在等待片刻之后，他方才推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