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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些小心些,你到底行不行啊?”一名相对年长的妇人对着正在高处修缮楼阁的木匠大呼小叫。
今日冬至,揽月阁不接外客,娘子们也算是能休息休息,不过寻常仆役还是要干活的,张九被喊过来给那名木匠帮手,木匠站在木梯之上,小心翼翼地敲着锤子,木屑灰尘纷纷扬扬而下,引得从下方经过之人无不咳嗽抱怨。
“修个栏杆你修成这样,你还让不让人走路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那名年长妇人指着木匠怒骂道。
木匠苦笑着对下方之人连番道歉,不过继续敲锤也继续落灰,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张九扶着木梯,头上肩上落满了木屑灰尘,倒是一动不动,尽看着路过之人掩鼻口,那上面的木匠低头看来,满脸抱歉道:“你再忍忍啊,很快便好了。”
张九一言不发,就是不知修缮之处积了多少年灰,仿佛快将他淹没一般,他环视着楼阁之中,却恰好看见四娘从楼上下来,四娘瞟过张九,见张九身上积满了灰,本想说些什么,那些落下的灰尘也逼得她不得不闭口。
眼看着楼阁里烟尘漫天,骂声不绝,那木匠也终于完事下来,连连对着众人道歉。
“你看看你,将这里弄成什么样了,要不是姜阿叔将你介绍来,岂会找你这没用的东西,手艺不行手脚还毛躁!一次又一次,就没让人满意过。”那名年长妇人还在不断地训斥木匠,木匠也是不断低头哈腰地赔笑着。
张九看了一眼两人,正准备将木梯收好,不想刚刚移动木梯,那刚刚才被修缮的栏杆突然发出噼啪声响,在众人惊愕间,竟直接崩落而下。
“娘子小心!”不远处的锅锅惊呼一声,那崩坏的栏杆竟恰好冲着下方的四娘砸去。
眼看着栏杆就要砸中四娘,便听得闷哼一声,闭眼的四娘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不过许久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缓缓睁开眼来,将举起的手臂小心放下,这才察觉身前被一道黑影覆盖。
此刻眉头紧蹙的张九在方才发现危险,于是立刻舍了木梯冲过来,抢在栏杆砸到四娘前,将之成功阻挡,虽然背上被重重砸中,但好在自己皮糙肉厚,这点重击还不至于让他受伤。
“娘子!”锅锅急忙冲上前来,扶住了颤抖的四娘,“娘子你没事吧?”
四娘呼吸急促,此刻方才回过神来,看向砸中张九之后又落到地上的断裂栏杆,当即抬头询问道:“你……你没事吧?”
张九晃了晃手臂,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摇摇头道:“无事。”
说完他便一边拍着灰一边开始收拾狼藉的地面,呆滞许久的其他仆役也迅速上前来帮忙,至于那年长妇人此刻更是尖着嗓子,对着那木匠怒斥:“你看看你修了个什么东西?差点砸伤我们的娘子……”
“娘子你真的没事吧?”锅锅反复查看着四娘的情况,脸上满是焦急。
“没砸到我。”四娘摇了摇头,走到看着正低头干活的张九道。
“你真没事吧?要不要替你寻个医工看一看?”
“真不用。”张九头都没有抬,手里如常忙活,“娘子受惊了,这里乱,快些回屋吧。”
虽然张九如此所言,不过四娘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是颇为担忧地看着忙碌的张九,目前看来确实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不过她倒是发现张九衣衫背部多了几道口子,没有血痕,但衣服明显是坏了。
“你衣服破了,我给你赔一身吧。”四娘当即开口道。
张九愣了愣,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不过他当然是看不到衣服背面的破损,他摇头道:“无妨,本就是破衣服,我自己缝补一下就好。”
四娘还想说些什么,但焦躁的锅锅已经走来将她推走,口中还念叨:“他都说了不用了,这人看着就皮糙肉厚,莫要管他了,娘子你快随我上去,让我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受伤,看你这妆容都有些花了,也要回去补补,走走走。”
四娘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锅锅上楼,待这一主一仆离去,张九方才瞟了一眼四娘房间的方向,他摸了摸自己被刮去胡须的脸颊,已经有了些许胡茬长出来,他默默回想前日四娘给自己修面之时的场景。
虽说看上去四娘只是在闲聊,询问一些家乡之事,但张九素来谨慎,总会对不熟悉之人多加防范,他能保证自己的回答并无什么纰漏,但谁又能知晓这女子有什么打算呢?
至于方才冲上去救四娘,也只是感念她屡次帮助自己而已,恩怨总得分明。
“工钱?你还想要工钱?没让你赔钱便是客气了!滚!赶紧滚!”另一头,那年长妇人对着闯祸的木匠尖声怒骂。
张九瞥向那名木匠,他被训斥得直低头,不敢回嘴,只是听到年长妇人没打算结工钱时,木匠满脸苦意,连番求饶,不过此次确实险些酿成大祸,栏杆掉落差点砸伤人,而因为混乱损坏的阁中物件也不少,不让他赔钱确实已经算是客气。
至于木匠说愿意重新修缮之事,也被年长妇人大骂一通,并让阁中打手将其赶了出去,张九鼻中轻哼一声,外界之事与他无关。
一众仆役的动作在管事的监督下,还算是麻利,不久便将此间收拾干净,至于那损坏的栏杆,自然只能先等等,待明日再去找人来修缮,所幸今日不接客,不用担心什么意外。
张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准备与其他人一起回内院,四娘与锅锅却又从楼阁上下来,并将张九拦了下来。
“你,随我们一道出去。”四娘似乎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先前慌乱,连眉心的花钿都花了,回身上楼重新画了个牡丹花钿,看上去颇为娇美。
“去何处?”张九眉头紧蹙,问道。
“今日冬至,我与锅锅要去东市采买,你跟在我们后面替我们拿东西。”四娘的语气近似于命令,容不得张九反对。
楼里的娘子平日里出门采买,若是东西多,确实会找一两个仆役跟在后面,而一些头牌花魁更是要带打手护卫,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因此四娘此举并无不妥,最多是有人会与方才之事联想到一起,不过四娘却全然不在意。
张九其实并不想出去,如今虎象帮的喽啰在外面到处搜捕他,他们人数远比不良人要多,又分布在全城各处,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但张九知道自己身为仆役是无权拒绝四娘的命令的,沉默片刻之后,他只能跟了上去。
冬至之日,长安宵禁会延后两个时辰,坊市之间热闹非凡,虽说及不上上元节这种重要节日,但长安百姓也会在祭祖之后出来游玩一番,吃些小食,看看戏法,采买过冬之物。
此时还不到酉时,天色渐暗,不过坊市街道间的接连亮起的灯笼,却让长安在这个寒冬里多了不少温度,这一头方才街头行至街尾,蓦然回首,身后已是人头攒动。
四娘与锅锅一路上都在嘻嘻哈哈,手里拿着刚刚捏出来的糖人,两人也没理会跟在身后的张九,不过张九也正希望如此,最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经过东市门口时,张九察觉到布告栏上贴着不少通缉令,有一个胡子拉碴相貌普通的画像,看上去似乎就是张九,不过想要凭着这张画像去抓张九,着实是有些为难那些不良人了。
甚至张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布告栏前走过,那些刚看过画像的围观者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他不以为然地转过头来,却发现四娘二人进了一家店铺,他当即跟上去。
张九还没进店铺,便听到四娘开口:“掌柜,给他量一下尺寸,做两件衣裳,一件襕袍,一件棉衣,要用结实的面料,别弄那种华而不实的。”
再看四娘的手指,正是指着自己,张九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如果不答应,这位娘子指不定还会念叨多久,让她快些还了自己救她之情,以免后续再添瓜葛。
掌柜瞥了一眼颇为邋遢的张九,眉头微蹙,但先行进来的四娘衣着光鲜,一看便知不好招惹,他当然不会表露得太过明显,而是当即拿出量尺招呼张九进来。
于是,在四娘与锅锅的审视下,张九手脚僵硬凭着掌柜摆布,拘谨的模样引得四娘噗嗤笑出声来,听到四娘笑声,张九一时间有些恍惚,上一次给自己量尺寸做衣裳的人,还是十多年前他的妻子周瑶,她也是这么笑自己手脚僵硬。
量好尺寸,四娘提前付了定钱,衣服还要还几日才能拿到,她干脆让铺子里的裁缝快速给张九身上这件破损的地方缝补了一下,待三人走出铺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不过街道上置满了灯笼,亮如白昼。
四娘与锅锅又是一路玩耍,也买了不少物件,张九便抱着这些东西跟在身后,也不知时辰,也不知两人要游玩到何时,直至听到四娘欣喜的呼喊声:“白郎君!”
随后便见四娘小跑着穿过人群,于桥边与一着靛青襕袍的青年相会,他见四娘到此,脸上亦是颇为欣喜,但还是有礼有节地向四娘行了个叉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