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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禾看了一眼钱甲的背影,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县衙署,回来第一件事他就是询问了门房,是否有京兆府的人过来,一问没有他才安心,即使整个长安都想要快些将张九的罪名坐实,但该有的流程跑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这已经到了未时,想来今日是不可能来提人了,那么王禾就还有时间。
他匆匆赶到内堂找到了正在伏案写文书的赵县令,赵县令见王禾的匆忙模样,当即眉头紧蹙,呵斥道:“回回都这般急躁,我这文书都差点让你走路震毁了。”
王禾尴尬地挠了挠头,连连道歉,随后立刻转言将万年县又发生的命案道出,听到此事之后,赵县令立刻陷入了沉默,这让本来颇为期待的王禾,心中又是一沉。
果然,赵县令当即道:“这不是连环凶案之一。”
“什么?可是各种特征都符合啊,这足以说明张九不是……”
“哪里符合了?是作案工具符合?还是死者伤口一致?都不符合,那便不是一桩案子。”赵县令瞪着王禾。
王禾嘴角一抽,当初这些话里的情况都符合每一桩案件,正常情况下确实都无法联系到同一个人身上,然而随着案件屡次发生,两县众人方才认为,这是凶手故意用不同的作案工具和手法力度去杀人,而也恰恰刚好在前几日死去的宋部身上漏了陷。
王禾还想替张九争辩两句,然而赵县令再次打断道:“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定罪的文书都已经送往京兆府了,京兆府也会送往刑部和中书省,说不定今夜此案的折子就会递到圣人的桌案上,你有几个脑袋够掉啊?”
“案子已经结了,结了之后,再有凶案,便是其他的凶徒,你们再想办法去抓!”赵县令在王禾插话反抗之前,再度提高嗓门,将之震慑。
这一连串的呵斥,又是来在如同师傅一样的赵县令,即便是王禾这硬脾气也没敢继续多言,哪怕他心里仍有怨气。
赵县令见状,忍不住摇摇头,哼道:“一直都这般毛躁,往后如何做县尉之职啊?”
“是……什么?县尉?”王禾愕然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赵县令。
“对,县尉。”赵县令晃了晃手中的文书,“这份就是给你写的升迁文书,本县可不是一点不顾你啊,这段时日你破案有功,加上以往的功劳,足够让你拿掉‘不良’二字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真正成为一名朝廷的官吏吗?”
“可是,怎么那么突然……”
倘若说不想,那才是骗人的,整个长安城的不良人都指望着有朝一日拿掉头上的“不良”二字,成为一名朝廷官吏,哪怕是最小的九品下,这意味着从此有了前途希望,也可以真正拿到来自朝廷发放的俸禄。
王禾自然也希望着早日能够升迁,但如果没有大的机遇,不良帅就是他这样无权无势之人的终点了,因此如今赵县令能够给他写升迁文书,着实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赵县令可以以恩师自居,王禾也可以将他看成恩师,但王禾却绝对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人家弟子了,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因此,会出现如此反常之举,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便是让王禾不要再搅和此事。
这是恩,也是威。
王禾终于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就被这么人轻易吐了一口唾沫给浇灭了,他整个人变得无比失落,以至于后续赵县令喋喋不休的叮嘱,以后做了县尉要如何如何,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是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衙署不少人都已经从点卯墙上取下自己的名牌离去,不久便已夜深。
……
潮湿阴暗的牢房里,早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热闹,自从张九过堂受审之后,其他的嫌犯都仿佛得了特赦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那名带头闹事的大汉也未再见到返回牢里。
倒是闭上眼睛时,张九会看到赵仁堂与宋部两个人,一人拎着自己的脑袋,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时不时还会向他投来恶毒的目光。
待睁开眼来再望过去时,角落里自然是空无一人,张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小心活动着自己的手脚,昨夜挨了吴守义一顿殴打,但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皮外伤,这十年来他一刻都不敢怠慢,如果连这种伤势都支撑不住,也不用再谈什么复仇。
经过一天一夜的恢复,他已经能够行动自如,白日里他已经被衙署众人强迫认罪,没有半点余地,想来明日就会被移送到京兆府或是刑部,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这起连环杀人案,就是担心会对自己的复仇计划有所影响,现在看来,还真是让他不幸言中。
衙署抓不到凶手,毫无疑问是要拿人来顶罪的,只是他还是无法理解,吴守义为何会选定他来成为这个顶罪之人,从昨夜种种来看,他们根本不知道张九杀了赵仁堂与宋部,难道当真只是巧合?
张九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工夫再去思考此事原委,他此刻最重要的就是逃离此处,不论如何,京兆府或者刑部牢狱的守备必然比县衙更为森严,如果他今夜不逃,待明日移送,逃跑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借着不远处昏暗的火光,他小心翼翼地移到牢狱旁,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每夜在牢狱中值守的狱卒只有两人,牢狱之外应该还有两人,张九知晓县衙之内,除了少数小吏,大部分都是无品级无俸禄的差使,全靠县衙自己补贴,繁荣时期尚且要节约开支,如今世道,自然人手更少,除去不良帅领着查案巡街的不良人,分配下来到牢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还是需要不良人轮流值守。
即便是真的有重犯要看守,一般也就关押一夜,明日就会有京兆府与刑部来将人提走,在此期间会出现差错的可能性极低,哪怕是这两年治安不稳,也从未出现过劫狱之事。
因此,今晚就是最好也是最后逃离的时机。
粗算时辰,差不多也到了狱卒入内查看之时,张九小心靠到牢门边,不多时便听到了脚步声传来,那狱卒打着哈欠,将火把照进牢房之内,习惯性地望向张九今日一直倚靠着的位置,却没有见到人影,当即有些心慌,不过牢房不大,视线只是稍稍随着火光转动,便发现了牢门边的张九。
狱卒当即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咒骂,然而他却发现着凶犯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嘴边甚至还在吐着白沫,他愣了片刻,急忙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这凶犯今日才刚过堂定罪,倘若死在牢里,上司必然会前来问责,因此即便打开牢门有风险,他也必须这么做。
打开牢门之后,他立刻上前查看张九的情况,发现张九除了口吐白沫之外,面色铁青,浑身僵硬,不省人事,倘若不加以救治,恐怕性命不保,他立刻起身准备呼喊另一名狱卒前来帮忙,然而他没有开口,只听得些许锁链摩擦声,他的嘴巴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整个人翻倒在地,甚至没等他反应过来,脑袋受到了重击,顿时失去知觉。
注视着被击晕的狱卒,张九擦了擦嘴角的白沫,一切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但即便如此,在深夜的牢狱中,任何动作发出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以至于他虽然精神紧绷,却连呼吸都不敢太过急促。
他迅速俯下身摸索着狱卒身上的钥匙,将手脚锁链打开,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一些慌乱之举而发出过大的声响,所幸一切都比较顺利,他将锁链镣铐小心摆放在地上,扭了扭自己的手腕,随后才悄然从半敞着的牢门溜出去,他靠在墙边,小心观察着火光,只不过就是一个放了桌案凭几的简陋值守处,一名狱卒正趴在桌案上沉沉而睡。
难怪先前在牢房里的动静并没有引起这狱卒的注意,人手紧张,两名狱卒轮流值守休息也合情合理,张九还为此颇为紧张,毕竟这种事情并不绝对,他也已经做好了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小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随后屏住呼吸,一点一点靠近熟睡的狱卒,确定此人并非是装睡,这才一边观察一边倒退着向牢狱大门而去,一直到他靠近拐角处,这狱卒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不过接下来靠近牢狱大门,便没那般容易,他躲在暗处,注视着门外两名值守的不良人,虽说不是那种全神贯注地站立,但两人还是勉强地倚靠在墙边,甚至没有打瞌睡的意思,两人还从兜里掏出薄荷叶放在鼻下闻闻,以此提神。
张九沉默片刻,开始思索应当有何办法脱身,对付两名不良人他倒是并没有什么压力,但打斗过程之中必然会发出声响,况且这些不良人也会呼喊其他衙署的值守来帮忙,到时候围追堵截,坊市大门又已经关上,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听到大门外的两名不良人无数次打哈欠,奈何两人就是没有松懈之意,张九立刻转变思绪,知道如此死守下去不是办法,转身便返回牢中,小心翼翼掠过值守处,走到先前关押自己的牢房门口,看着地上被打晕的狱卒,果断俯身要去脱狱卒的衣袍,然而就在他要动手时,突如其来话语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