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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岸上后,王守贞先行率人离开,只留下王元宝在此配合并监督张岱支取钱帛。
这里毕竟是太监们的地盘,刚才他在楼上猝然发难,这会儿再继续逗留,他也怕被高承信安排人给堵了。哪怕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一顿羞辱那是免不了的。
张岱自然没有这样的担忧,只是让魏林去温雒坊邸舍通知黎洸等带着人马车驾来运载钱帛,他则又在高承信的邀请下回到轩阁上坐定下来。
“多谢六郎刚才仗义执言,王守贞此徒行事乖张,之前为其所趁,若是继续吵闹起来,我恐怕也难逃责罚。”
王守贞想要一下子将内官踢出去固然不可能,但其若抓住高承信动手殴打他这一点纠缠不清,高承信肯定处于理亏一方,怕是高力士也要对他大加责罚一通才能交代过去。
虽然内官在这一场角逐当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就现在的局面来看,其实还是北衙禁军占据着优势。
如果不是王毛仲等北衙将领们肆无忌惮的结党营私,甚至都引起了皇帝的警觉和反感而出手制裁的话,太监们想要斗倒禁军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十六兄不必多说,事情各自心知。渤海公恩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王太子仆之前所计!”
张岱先是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才又说道:“刚才为了让事情能够谈下去,我答应王太子仆可以多占一分,但心内也是不想薄于渤海公。
今为惠妃持得五分利,来日恳求惠妃能匀出一分赠与渤海公。但这毕竟是慷他人之慨,若能成事固然是好,若是不成,希望能从别处设法补偿。”
“六郎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我受阿耶使派做事,结果自己先为王贼所劫,俱仰六郎斡旋。如今更要劳烦六郎更使心力,惭愧惭愧!”
高承信听到这话后又是面露惊喜之色,直从席中站起身来向着张岱作揖道:“此事关诸多内官衣食供给,我也不敢故作豪迈的推却,无论是否能成,我都铭记六郎恩我,日后有力一定报还!”
飞钱的盘子很大,而且前景可观,哪怕只是一分利益的得失,所牵涉的钱帛也是非常惊人的。
眼下三方分配利益,惠妃那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占利五成,谁都不敢质疑反对。但今内官弱势于北衙禁军,想要多占那是不可能的。
张岱也不可能帮助太监们去和禁军争斗,那只能劝他们放弃一个表面的便宜,尽量争取一下里子实惠,同时也体现一下他在当中所发挥出来的作用,那是实实在在帮太监们多争取到几十乃至上百万贯的收益。
惠妃让出这一分利益,同时也能获得宦官群体们的好感,这无疑要比枯燥的数字游戏有意义的多。毕竟相对于还有一大帮马仔小弟要养的高力士和王毛仲而言,惠妃是真的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就连这一次出资去救灾,都是张岱帮其想到的主意。这个女人想要做皇后的意图很强烈,但是具体的思路想法却很欠缺。张岱的出现,无疑是大大的帮她补足了这一短板。
“六郎你对这飞钱构计虽然很宏大,但北门奴官们向来短视贪利,恐怕不会答应你的提议。”
讲过这一话题后,高承信又开口说道:“霍国公如今虽然看似势大,但却有一劣性难藏,受人耻笑,那就是他并非唐元功臣……”
所谓的唐元功臣,就是在唐隆年间跟随当今圣人发动政变、诛除中宗皇后韦氏与安乐公主等乱政之人的那些政变功臣,为了避当今圣人名讳而称唐元功臣。
这些人主要就是北衙万骑将士葛福顺等人,等到当今圣人履极之后,又将这些人封为龙武官。开元后期北衙万骑正式改编为左右龙武军,龙武军便多是唐元功臣并其子弟。
王毛仲乃是当今圣人的潜邸家奴,本来也应该侧身唐元功臣当中,但他却没有,因为在唐隆政变事到临头时,这个货他吓跑了,直接躲进山里过了好几天,见到政变成功后才又返回来。
但是当今圣人并没有过多责怪他,还是将他引为心腹且授以重任,多年宠信不疑,使得其人权势官位一路扶摇直上,到如今已成北衙第一人。
皇帝的心理也很容易理解,一则王毛仲其人治军治事的确是精明能干,乃是潜邸家奴而非后来归义。
二则就是使功不如使过,其人底子潮、易掌控,既是潜邸元从,又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异类,因为有着那样致命的污点,必须要更加的仰仗圣恩。
这也是皇帝一贯以来的用人风格,他非常乐意使用那种个人能力突出、同时又有着极大缺点的人。
如果能力出众,本身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可抓,他往往就不太喜欢,这当中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宋璟。
宋璟开元八年罢相,但是直到开元二十五年才去世,中间十几年的时间,执政宰相多有争斗,搞得政事不协、内外不安。
但是皇帝却一直都没有再启用宋璟执政,甚至到了晚年逃到蜀中时,还要讥其“卖直取名”。
话说这卖了一辈子直,那不就是真的直吗?李林甫、安禄山之流卖的什么,才让这货那么推心置腹、信任不疑?
王毛仲因为有这样的耻辱事迹,所以尽管他深得皇帝的恩宠、同时也有治军的手段能力,但其实一干唐元功臣骨子里仍然看不起他。
所以王毛仲也需要恩威并施,尤其注意贿结这些唐元功臣,才能在其位置上坐得稳。
因此其人对钱帛的需求也是极大,不只招纳王元宝这样的豪商富贾为其捞钱,还要大肆的招募两京豪室富户纨绔子弟进入北衙当直宿卫、豁免赋役作为取利的手段。
“北门奴官贪鄙短视,虽然因利聚来,但若所得不丰,必然也会心怀怨愤,内生奸计。这一点不可不防啊!”
高承信嘴里在揭着北衙禁军的老底,目的当然也是继续拉拢张岱,希望能结成一个统一阵线来抗衡北衙。
张岱虽然满嘴应承着,但却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背后有武惠妃,只要两方都不触及他做人做事的底线,根本就不需要搅合进他们的争执中去。
他能顶着北衙禁军所施加的压力,坚持要让高力士的宦官势力参与进来分享利益,同时又提出一个五年不分红、全力搞扩张的计划出来,已经超额完成了之前对高力士的许诺。
后续如果太监们还想图谋更多,或者说针对北衙禁军进行反制,那就得他们自己努力了。这既不是高力士一个人的事,张岱也没有必要再大包大揽。
而且眼下飞钱又不是他重点推动的事情,他已经把利益分配方案和运行模式都安排好了,后事具体经营如何也就不需要再多作过问,顶多别的事业缺钱了,再来提取一点他大姨的分红用一用。
至于后边他们怎么争怎么闹,跟张岱关系都不大。如果真的闹成一个烂摊子、难再经营下去,他倒也不介意临危受命的再过来整顿收拾一番,当然那时候就得按照他的规矩来了。
高承信又跟张岱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先行离开,只留下一些下属在这里配合行事。他同样也是受命行事,且没有张岱这样大的自主权,自然要回去汇报和请示一番。
高承信离开后,王元宝才又凑上来,有些无奈的对张岱叹息道:“今日若非张公子强硬定事,事情只怕迟迟都不会有一个定论。
这些贵人们各凭权势、爱弄意气之争,只是不肯和气生财。某也有幸游走两京诸权门之下,所见唯公子贵而不骄,不倚势凌……总之,公子肯折节下游,某等市井之徒也能得礼待,着实欢欣。”
他讲着讲着也觉得这马屁拍过了,刚刚不久前韦坚还被以势逼走呢,自己感觉不到,大概也只是没达到那种层次,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纷争。
张岱倒是不在乎这家伙马屁拍到一半改口,他想了想后又向王元宝发问道:“王二常常沿途往来,想必大河两岸风物人情也多有了解,我今想安排人员出都、沿途搜买一些物资,你可有什么指点?”
“行商贩货,是王二本业,请问公子想要购买哪几种时货?”
王元宝听到这话后,当即便挺着胸膛不无自豪的说道。
张岱闻言后也是一喜,当即便讲起他要沿黄河建造织坊、以救济灾民的计划。这计划既需要提供纺织的工具和材料,同时也要供给一部分谷米食料和医用物资。
因为之前没有经验,所以也要准备一个周密的计划,尽量将每一分钱都花在实处,不要钱撒出去了最后救灾效果却不理想。
“公子当真是佛陀心肠、仁慈崇义,如此善举,让人感动!某有门仆新自淄州返回,这便细问他沿途灾情如何、民众疾困详情,以便备货!”
王元宝听完张岱的计划后,脸色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
略作沉吟他便又说道:“王二往来东西贩货牟利,既闻公子此事,亦应有所表现。只因当下浮财多系于飞钱,事未尽定,不敢擅动,唯以钱帛万贯以助公子义举,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王二也是一个义商,那我先谢过你了!”
张岱听到这话后,不免也对王元宝刮目相看起来。
他做这件事那是有着更宏伟的规划和远大的意图,而且出的钱还是他大姨武惠妃兜底,王元宝只听他说有此计划,便肯拿出上万贯钱帛救济灾民,的确称得上是豪义之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