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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驱虎吞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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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亲王多铎从山西破关而入加入到对山西的作战,战争的天平再一次向清军倾斜。

多铎摘下貂皮暖耳,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冰晶。他望着关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镶白旗的云梯还卡在女墙缺口处,半截断旗在朔风里猎猎作响。十四岁的多尔博忽然捂住口鼻——城头飘来焦臭味混着血腥气,那是烧滚的金汁浇在攀城包衣身上才会有的气味。

\"王爷,西门的瓮城里还藏着三百多顺贼。\"戈什哈跪在雪地里禀报,甲叶上的血渣冻成了红冰。多铎接过马鞭指了指东南方:\"让乌真超哈营用红夷炮轰半个时辰,本王要踩着血豆腐进大同城。\"

多尔博的鹿皮靴陷进雪窝,他看见几个汉军旗兵正在剥阵亡顺军的棉甲。那些冻硬的尸首像木头般被翻来翻去,有个包衣阿哈掰不开死人的手指,干脆用斧头连着手掌一起砍下。少年胃里翻腾,却听见豫亲王冷笑道:\"学着点,这才是打仗。\"

十月廿七 宁武关

李自成将马鞭狠狠摔在沙盘上,震得代表老营的木质小旗纷纷倾倒。谷英递上沾着雪水的军报时,发现闯王的拇指指甲裂开一道血口——那是三天前亲自斩杀逃兵时被刀柄震的。

\"多铎这狗崽子破了镇虏卫,刘汝魁的五千人马连个响都没听见!\"田见秀扯开衣襟,胸膛上裹伤的白布渗着黄水。帐外传来哭嚎声,几个断了手的孩儿营士兵被亲兵拖走,雪地上留下几道暗红痕迹。

李锦突然掀帘闯入,铁鳞甲上结着冰壳:\"探马来报,东边三十里发现镶蓝旗夜不收!\"帐中霎时死寂,刘宗敏抓起酒囊灌了一口,浑浊的酒液顺着胡须滴在舆图上,正落在\"太原府\"三个朱砂小字上。

十一月初三 汾州介休县

范永斗将账本锁进樟木箱时,手指在\"天聪二年\"那册上顿了顿。院墙外传来车轮碾雪的吱嘎声,王家七少爷带着两百多家丁闯进范宅,鎏金马鞍上还挂着两颗清军头颅。

\"范掌柜倒是沉得住气。\"王登库的织金箭袖溅满泥点,腰间的鲁密铳还带着硝烟味。范永斗慢悠悠拨着算盘珠:\"介休城墙高三丈,镶白旗的红夷炮可还没运过雀鼠谷。\"

院门突然被撞开,知县的皂隶连滚带爬扑进来:\"流流贼败兵冲进南门了!\"范永斗瞳孔一缩,袖中滑出枚万历通宝压在账本上——正面朝上。

十一月初七 泽州高平县

李长风放下千里镜,镜筒里的火光正在二十里外的丹河渡口跳跃。参将陈永福摘下兜鍪,露出缠着药布的半边脸:\"大帅,李闯的人马退过天井关了。\"

\"让夜不收把镶红旗往碗子城引。\"李长风摩挲着腰间玉带,那是上月从潞安王府取来的贡品。亲兵捧来舆图时,他忽然想起半月前那个晋商使者——那人捧着范家的名帖,袖口却露出半截三眼铳的火绳。

十一月十一 彰德府磁州

李自成盯着舆图上弯弯曲曲的朱砂线,那是宋献策用龟甲占出的退路。红娘子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闯王把代表晋商的木牌狠狠砸向墙角,牌上\"范\"字裂成两半。

\"好个驱虎吞狼!\"刘宗敏的刀尖挑着张告示,那是从潞安府揭来的安民榜文。田见秀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沾着血丝:\"李长风收容了王登库那帮晋商,如今太原府三十八家粮行的米都在他手里\"

帐外忽然传来马嘶,李锦浑身是血闯进来:\"清虏前锋已到林县!\"李自成抓起双刀,刀鞘上镶嵌的玛瑙映着跳动的烛火。他望着舆图上标红的直隶地界,忽然想起崇祯十六年打开封时,那个说\"鹬蚌相争\"的落第秀才。

黄河浊浪拍打着残破的渡船,李自成攥着船舷的指节泛白。身后山西大地的烽火尚未熄灭,他却已嗅到了比明军刀枪更凛冽的杀意 —— 从始至终,李长风的李家军都未现身。

“上当了!” 他突然踹翻身边的木凳,震得土窑里悬挂的羊皮地图簌簌作响。三日前在太原城郊,明军看似仓皇的抵抗实则步步示弱,如今想来,那些溃散的兵勇分明是诱饵。而此刻,山西境内的明军残部、晋商驼队裹挟着百姓,正沿着官道潮水般涌向直隶,全是李长风张开的虎口。

“报!” 亲兵跌撞而入,“平阳府最后一批粮车被李家军截了!” 李自成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向墙壁。飞溅的碎片映出他通红的眼 —— 李长风这招驱狼吞虎,不仅消耗了他的兵力,更将山西的人口、钱粮尽数纳入囊中。那些晋商富户,此刻想必正跪在直隶的府衙里,将银票源源不断地送入李长风手中。

撤,撤回河南!

暮色渐浓,河南大营的灯火次第亮起。李自成铺开泛黄的舆图,指尖划过山西与直隶的边界。那里,李长风的势力范围如同墨渍般迅速扩张,而自己的地盘却在肉眼可见地萎缩。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夜枭凄厉的啼叫,恰似他此刻破碎的宏图。

十一月十五 顺德府沙河县

多尔博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镶白旗大纛差点脱手。他看见雪原上密密麻麻的车辙印,有些车辙里渗着黑血。多铎用马鞭挑起半片烧焦的旗帜,锦缎残片上还能辨认出\"大顺\"的金线绣纹。

\"李长风的探马。\"戈什哈呈上支折断的羽箭,箭杆上刻着\"宁远侯\"三个小字。多铎突然狂笑,金丝马鞭抽得空气噼啪作响:\"告诉阿济格,直隶这块肥肉,我镶白旗吃定了!\"

大同左卫火药局。

多尔博用鹿皮手套捻起一撮火药,迎着窗棂透进的雪光细看。紫色硝石结晶在指尖闪烁,掺着辽东火山灰的颗粒呈现出诡异的靛青色。他突然抓起木槌砸向石臼,正在研磨硫磺的汉军旗工匠吓得跌坐在地。

\"掺了三成木炭粉的颗粒火药,难怪射程不足百步。\"少年扯下暖耳,露出剃青的鬓角,镶东珠的耳坠随着动作摇晃。

多铎踩着积雪进来时,正看见侄子把牛皮水袋里的马奶酒倒进火药堆。\"胡闹!\"豫亲王马鞭刚要落下,多尔博已经擦燃火折:\"叔王且看。\"蓝火苗窜过湿润的火药,竟如毒蛇吐信般蔓延出七尺长的稳定火线。

\"朝鲜人的《火攻要术》说过,酒液里的油脂能让燃烧更匀。\"少年抹了把鼻尖沾的黑灰,从袖中掏出本羊皮册子,\"这是从晋商密窖找到的《西法神机》抄本,里头说佛郎机的子铳\"

多铎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梁上冰棱簌簌坠落。他解下貂裘裹住少年单薄的肩膀:\"明日攻打怀仁县,你来指挥乌真超哈营的十门大将军炮。\"

十一月初二 怀仁县东郊

晨雾中传来铁器摩擦的吱嘎声,三十头骆驼拖着重炮在冻土上犁出深沟。多尔博的指尖划过冰凉的炮身,在\"天佑助威大将军\"的满文铭文处停住。镶红旗炮手刚要点燃引线,少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仰角提高半寸,换链弹。\"

参领扎尔罕的刀疤脸涨得通红:\"贝勒爷,链弹是打帆樯的\"话音未落,城头突然竖起二十架盏口铳,密密麻麻的箭矢绑着火药包飞来。多尔博推开炮手,自己调整照门:\"城墙夯土夹着碎石,实心弹十发也轰不开——装填!\"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铁链缠绕的弹丸呼啸着撕裂雾霭。旋转的链弹如同地狱镰刀,将城垛连同后面的三门盏口铳拦腰截断。飞溅的碎石中,守军参将的半截身子挂在女墙上,肠子垂下来缠住了\"顺\"字旗。

\"换霰弹,三发速射!\"多尔博的吼声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炮手们看着这个尚未佩腰刀的宗室少年,竟比见到多铎还敬畏三分。当第四轮炮火将城门楼轰塌时,镶白旗的云梯已经搭上残破的城墙。

十一月初五 太原府清源县

范家别院的地窖里,范永斗抓着《火器图说》的手稿浑身发抖:\"这是戚少保亲批的孤本,贝勒爷\"多尔博的护指甲划过\"迅雷铳\"图谱,烛光在鎏金甲上投出晃动的影子:\"范永斗送来的三千斤精铁,为何掺了两成山西土铁?\"

晋商管事扑通跪地,镶铁护膝砸在青砖上:\"回贝勒爷,实在是\"少年突然抽出鲁密铳抵住他额头,燧石击发的声响惊得众人瘫软——却是个哑火。多尔博冷笑一声,从铳管倒出发潮的火药:\"十二个时辰内换不来干燥的硝石,就把你们塞进红夷炮当人弹。\"

走出地窖时,晨雾中传来试炮声。多尔博突然驻足,镶银马鞍上的《军器图说》滑落在地。随从要捡,却被他一鞭抽开:\"听!这是大将军炮的声口,炮管有裂痕了。\"众人竖耳细听,只有北风呼啸。

半刻钟后,乌真超哈营传来急报——新铸的第八门重炮炸膛,崩死三个摆牙喇。多铎闻讯赶来时,少年正用丝绸蘸着獾油擦拭炮膛内壁:\"硫磺配比错了,朝鲜人的方子不适合山西的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