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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崇祯想求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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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六月的辽东,寒风裹挟着冰粒打在盛京大殿的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哀鸣。皇太极望着阶下争执的诸贝勒,掌心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忽然觉得这枚象征汗权的信物竟比北地的寒冰还要冷。远处宫墙根下,几个包衣奴才正用木槌敲打冻成石块的高粱面,碎渣落在雪地里立刻被饥民哄抢。

\"去年冬月至今,辽河冰封八十日!\"镶蓝旗主济尔哈朗一拳砸在黄铜火盆边缘,火星子窜起三寸高,将悬挂在梁柱上的《五牛图》熏出焦痕,\"科尔沁的牛羊冻毙七成,赫图阿拉的谷仓比老萨满的牙床还干净!\"

殿外传来孩童的啼哭,那是饥民在宫墙下乞食。范文程轻咳一声,青砖地面映出他削瘦的身影:\"大汗明鉴,松锦之战虽胜,可洪承畴那六万降卒日日要粮。如今李长风又占了盖州,朝鲜贡道断绝\"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多尔衮腰间新换的翡翠翎管——那是前日刚用三车黍米从晋商手里换的。

\"报——!\"殿外突然传来尖利的通传声,镶黄旗戈什哈捧着漆盒疾步而入,甲胄上的冰凌随着步伐簌簌掉落,\"张家口急件!\"

皇太极接过密信时,注意到漆盒缝隙里夹着半粒黄米。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汉字还带着马汗的咸腥,当他看到\"江南糙米十两一石\"时,指节捏得发白。八家晋商的脸孔在眼前晃动,范永斗谄媚的笑里藏着刀,靳良玉拨弄算盘的脆响比战鼓更惊心。信纸末尾的墨迹突然晕开,原是暖阁冰棱融化滴落,在\"精米十五两\"处洇出个黑洞,像极了沈阳城外饿殍空洞的眼窝。

\"传旨。\"他猛地起身,貂裘扫翻案上砚台,朱砂在白玉地砖上蜿蜒如血,\"命鲍承先携白鹿皮、东珠二十斛,即日南下议和。\"多尔衮闻言突然拔出匕首削下块冻硬的奶疙瘩,刀刃与冰块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紫禁城的日精门在暮色中缓缓闭合,陈新甲跟着提灯太监转过文华殿的拐角,袖中密函烫得他心慌。路过六科廊时,隐约听见给事中们在议论:\"听说通州粮船又沉了七艘保定府的驿马开始啃树皮\"他加快脚步,腰间的羊脂玉佩撞在鎏金带扣上,叮当声惊起檐下栖鸽。

乾清宫的鎏金蟠龙藻井下,崇祯正盯着辽东舆图出神,烛火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陈新甲注意到龙案上的青玉镇纸压着份奏折,露出\"李长风\"三字的一角——那是某位大臣急报,说东江镇残部在皮岛靠着李长风从南洋运来的大米已经兵强马壮,但已经投了李长风听调不听宣了!。

\"陛下,建奴愿以辽河为界\"陈新甲话未说完,皇帝突然转身,明黄龙袍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盏宫灯。跳动的光影中,崇祯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像抹了辽东特产的乌青颜料。

\"三年!\"崇祯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只要三年太平,朕就能练新军、整吏治\"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舆图上蜿蜒的长城,指甲在宣纸表面刮出细痕,\"告诉鲍承先,岁币不得超过五十万两。\"这时窗外忽有惊雷炸响,陈新甲瞥见墙角青花瓷缸里养着的锦鲤正疯狂啃食同伴的尸体,猩红的尾鳍搅得水面如同血池。

退出宫门时,陈新甲嘱咐家童将密函收进楠木匣,却没注意到少年袖口沾着的墨渍——那是昨日替老爷誊写塘报时留下的。更漏声里,一队锦衣卫踏着湿滑的青砖巡过,为首者腰间绣春刀的吞口处,隐约可见范字商号的标记。

六月十四的兵部衙门里,陈新甲的家童陈安抱着成摞塘报穿过穿堂。廊下新糊的窗纸被细雨打湿,透出外头石阶上青苔的腥气。他揉了揉熬红的眼——自老爷与建奴议和以来,通宵誊写密函已成常事。怀中最上头那份盖着火漆的文书突然滑落,正巧跌进昨日晾晒未收的《京报》堆里。

\"小安子!\"主事王燮的喝骂从东厢炸响,\"顺天府的军粮册子呢?\"少年手忙脚乱去捡,却见火漆文书与《京报》间渗出团墨渍,正是三日前自己誊抄时打翻砚台染的。他鬼使神差地抽出那份密函,塞进待发塘报的匣中。

三日后,通政司右参议周堪庚掀开邸报的手突然顿住。黏在《保定府请赈疏》背面的素笺上,赫然写着\"以辽河为界,岁币五十万两\"。他霍然起身,官袍带翻的茶盏在\"割地赔款\"四字上洇开血色的茶痕。

六月廿一的早朝,左都御史李邦华出班时,陈新甲注意到他腰间玉带换成了犀角——这是要死谏的征兆。果然,当那份沾着茶渍的塘报摔在丹墀上时,乾清宫梁间的燕子惊飞乱撞,撞碎了几片琉璃瓦。

\"丧权辱国!\"李邦华的怒吼震得香炉青烟乱颤,\"当年袁崇焕宁远血战,如今竟有人欲将半壁河山拱手送奴!\"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陈新甲鼻尖,\"尔等可记得嘉靖朝俺答兵临城下之耻?\"

暖阁外的蝉鸣突然死寂。陈新甲瞥见御座旁的鎏金更漏,水珠悬在辰时三刻迟迟不落——那是小太监吓得忘了添水。他膝行欲辩,却见崇祯袖中露出的《皇明祖训》书角,顿时如坠冰窟。

当夜子时,陈新甲跪在乾清宫的金砖上。十二幅《耕织图》在烛火中晃动,画中农人手中的秧苗仿佛都成了带血的箭矢。崇祯背对着他,明黄常服上的团龙在阴影中狰狞欲出。

\"陛下\"陈新甲刚开口,崇祯突然抓起案上端砚砸来。墨汁在蟠龙柱溅出张牙舞爪的鬼影,混着帝王嘶吼:\"谁许你私盖兵部关防?谁许你与东虏暗通款曲?\"

陈新甲怔怔望着滚落脚边的《饥民图》——那是半月前他呈上的灾情奏折。画中易子而食的惨状,此刻竟与御案上吃剩的燕窝羹重叠。他忽然想起那日范永斗在鸿宾楼说的话:\"大明朝的体面,比百万饥民的命还金贵。\"

求和是皇帝的主意,可在大明的脸面之前,一切都做不得数。

七月十六的诏狱里,陈新甲望着铁窗外飘落的银杏叶,突然听见锁链哗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捧着的托盘上,除了断头饭,竟还有枚翡翠扳指——内侧范字商号的徽记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陈大人好走。\"骆养性压低声音,\"范东家让我捎句话:令郎在张家口的生意,自有八家商会照拂。\"言罢突然高喝:\"罪臣陈新甲私通建奴,陛下赐死!\"

陈新甲放声大笑,震得墙灰簌簌而落。他抓起断头酒一饮而尽,最后的视野里,诏狱砖缝中钻出的蜈蚣正啃食霉米——那分明是去年山海关守军的军粮。

七月十七的朝阳门菜市口,陈新甲望着刽子手里的鬼头刀,突然想起离京那日范永斗送来的翡翠扳指。那天晋商掌柜的马车轮毂沾满泥浆,车辙里还嵌着半截枯骨——据说是从山海关外运粮时轧死的流民。监斩官展开圣旨的刹那,他听见人群中晋商伙计的冷笑,那声音与三个月前在张家口客栈听到的蒙古马贩笑声如出一辙。

法场东侧酒肆的幌子突然无风自动,蹲在屋脊上的赵三狗眯起独眼。他裹着京师脚夫常穿的褐色短打,腰后却别着三枚铸铁雷——这是上月从天津运来的\"掌心雷\",弹体上还刻着李长风水师特有的浪花纹。

\"午时三刻——\"监斩官拖长的尾音里,刽子手往鬼头刀喷了口烧酒。酒雾在秋阳下泛起七彩,陈新甲盯着刀锋折射的光斑,忽然发现那光点正落在自己枷锁的铜锁上。

\"动手!\"赵三狗喉间发出鹧鸪啼鸣,二十八个灰影同时从菜市口四面暴起。卖炊饼的老汉掀翻木车,藏在夹层里的烟幕弹滚落青石路面;挑担的货郎甩开箩筐,上百枚铁蒺藜泼水般撒向官兵。

\"掌心雷来喽!\"赵三狗甩臂掷出铁疙瘩,镶铁皮的木枷在空中裂成两半。监斩台轰然炸开时,他看见监斩官的乌纱帽飞上旗杆,挂着半截焦黑的头发。

陈新甲被气浪掀翻的刹那,有双手穿过硫磺烟雾钳住他脖颈。铁链断裂的脆响里,他听见挟持者带着闽南口音的低喝:\"想活就装死!\"随即喉头被塞入腥苦药丸,四肢顿时绵软如泥。

烟雾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绿光——死士们脖颈挂着夜光犀角,在烟瘴中织成张鬼火罗网。赵三狗踹翻冲来的营兵,夺过鸟铳倒转枪托,砸碎对方喉结的力道精准得像是捣年糕。他背上突然一沉,陈新甲瘫软的身躯已用牛皮索捆牢,隔着衣裳都能感到这文官嶙峋的脊骨。

\"走水啦!\"潜伏在人群里的暗桩齐声高呼。西牌楼下三辆粮车同时燃起碧火,掺了硫磺的稻草爆出噼啪脆响,惊马拖着火球冲进五城兵马司队列。

鼓楼斜街的棺材铺里,掌柜猛拽动机关。堆满纸扎人的西墙轰然翻转,露出热气球的藤编吊篮。八名工匠正往铜炉里倾倒猛火油,炉顶的螺旋铁管已烧得通红。

\"割绳!\"赵三狗撞进门时,陈新甲袍角还在冒烟。十六柄镰刀同时挥向缆绳,热气球在屋顶破洞中陡然升空。吊篮擦过望火楼檐角的铜铃,惊起满巢寒鸦。

正阳门守军仰头望见这团飞火,箭雨追着牛皮气囊上的八卦图钉去。赵三狗掀开吊篮夹层,抽出的铁盾拼成莲花状,箭簇撞在精钢上迸出连串火星。陈新甲从昏迷中惊醒时,正看见西南角腾起三道绿色焰火——那是李家军船队在通州运河放的接应信号。

九门提督府的追兵撞开棺材铺时,掌柜不慌不忙点燃线香。当官兵发现地下密室堆着的三百个烟幕弹筒,线香恰好燃到竹管引信。巨大的气浪掀飞半条街的屋瓦,纷飞的纸钱混着青砖碎屑,在秋空下化作场黑白相间的雪。

热气球掠过西山时,赵三狗掏出个锦囊塞进陈新甲怀里。借着炉火微光,前兵部尚书看清帛书上熟悉的字迹——竟是三年前他批复东江镇\"妄言拓海\"的朱批,只是旁边多了行铁画银钩的批注:

\"陈公若见海天阔,何苦庙堂作茧人?——长风顿首\"

吊篮下的京城正缩成棋盘格,护城河映着残阳如血。陈新甲忽然剧烈干呕,吐出的黑水里游动着半消化的人参须——那是李长风特制的假死药,参须里裹着高丽秘制的龟息散。

此刻盛京清宁宫里,皇太极将邸报狠狠摔在范文程面前:\"好个大明皇帝!杀我使臣如同屠狗!\"案头《三国志》被掀翻在地,诸葛亮\"东和孙权\"的批注浸在泼洒的马奶酒里。大玉儿蹲下身拾起书卷,指尖蘸着酒液在\"荆州\"二字上画了个圈,酒渍蔓延的形状竟与辽西走廊惊人相似。

\"传多尔衮,阿巴泰!\"皇太极抓起案上金盔,镶饰的红宝石在烛火下如凝血,\"让范永斗开张家口粮道,传令蒙古诸部——十月霜降,马踏蓟州!\"话音未落,暖阁外传来战马嘶鸣,镶白旗的传令兵滚鞍下马,背上插着的令箭已折断三支:\"禀大汗!李长风的船队出现在觉华岛,劫了咱们运往锦州的粮船!\"

殿外忽然卷进一阵寒风,吹得墙上的《女真狩猎图》猎猎作响。画中策马弯弓的祖先仿佛活了过来,箭镞直指山海关方向。多尔衮解下佩刀重重拍在地图上,刀鞘压住的\"墙子岭\"三字裂成碎片,残破的笔画像极了长城隘口坍塌的垛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