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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污泥中的归途与门缝后的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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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棺椁里,徐涛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根网的警戒扫描被厚实的金属罐体大幅削弱。最低限度的惰性因子流勉强维持着核心裂痕的封闭,但剧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瓦片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慰藉,也是沉重的负担。几条墨黑的触手在黑暗中不安分地蠕动,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提醒他,体内沉睡的古老恐怖。

他不敢睡去。意识在剧痛、疲惫、污染的低语和守护家人的执念间反复拉扯。时间在黑暗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他只能等待,等待体力恢复一丝,等待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等待一个穿越城市阴影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罐车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城市远方的喧嚣也彻底沉寂。徐涛感觉到那最低限度的惰性因子流似乎稳定住了核心的剧痛(虽然依旧存在)。他调动起残存的力量,尝试重新凝聚拟态粘液。

过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和痛苦。能量匮乏,结构受损,尤其是那几条墨黑的触手,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对模拟人形充满了排斥。粘液覆盖上去,很快就被它们无意识散发的、更加深沉的污染气息侵蚀、溶解。

“呃……” 徐涛发出压抑的低吼,汗水(模拟的)混杂着残留的污泥从额角滑落。他集中全部意志,脑海中反复勾勒着“徐涛”的面容、身形,那旧夹克的轮廓,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家的画面如同灯塔,指引着粘液艰难的塑形。

【拟态尝试:启动…能量不足…结构冲突(墨黑根肢)…进度:缓慢…稳定性:极低…】 日志信息冰冷地陈述着失败。

最终,他勉强在躯干和头部覆盖了一层极其稀薄、布满裂痕、颜色暗淡(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色)的拟态粘液,模拟出破烂衣物的轮廓。四肢和那几条墨黑触手则完全无法覆盖,只能强行蜷缩在“衣物”之下,形成怪异的隆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泥石流里爬出来、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行动极其不便的可怜人。

这伪装脆弱得可笑,但已是极限。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临。徐涛用根肢触手顶开罐车卸料口的残骸,如同破茧(或者说破棺)般爬了出来。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后的潮湿扑面而来。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家的方位,一步一挪地前进。

紫黑根肢在泥泞中沉重地拖行,留下深深的沟壑和不易察觉的紫黑色污染痕迹(被雨水迅速稀释)。那无法完全隐藏的墨黑触手在“裤管”下勾勒出非人的轮廓。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能量枯竭的眩晕感。他避开大路,专挑最阴暗、最泥泞、最无人问津的小巷和河岸浅滩,像一道移动的、污秽的阴影。

城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中渐渐清晰。熟悉的街巷,紧闭的门窗。偶尔有早起环卫工人的扫帚声从远处传来,都让徐涛瞬间僵直,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藏进阴影,直到声音远去。

这段归途,比他任何一次狩猎都要漫长和凶险。他不再是猎人,而是伤痕累累、随时可能暴露的猎物。

当天边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老旧居民楼。楼道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晨雾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

他几乎是爬着来到楼后那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用尽最后力气翻过低矮的围墙,落在自家那小小的、同样堆满杂物的后院。厨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近在咫尺。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模拟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拟态粘液在剧烈的能量消耗下更加稀薄,几乎无法掩盖其下异化的轮廓。紫黑根肢疲惫不堪,墨黑的触手不安地抽动着。怀中的瓦片冰冷依旧。

他颤抖着(这次是真正的虚弱颤抖),伸出那只勉强覆盖着粘液的、异化的手,握住了门把手。

门内,传来奶奶窸窸窣窣的起床声,还有父亲压抑的咳嗽。

徐涛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最后一丝意志力,将残破的拟态面孔扭曲成一个“疲惫不堪”的表情,推开了门。

“吱呀——”

温暖的、带着中药味的家气息混合着晨光,涌了出来。

“阿涛?”奶奶惊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你怎么从后门…天还没亮透啊…你身上…天哪!”

徐涛站在门口,浑身污泥,衣衫(拟态)破烂不堪,脸色(拟态)在昏暗的光线下青紫交加,眼神疲惫到了极点,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奶奶…”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没事…昨晚…加班…弄脏了…”

他蹒跚地走进厨房,努力避开奶奶担忧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向狭小的卫生间。“我…先洗洗…”他反手关上门,将自己和门外那个温暖却让他如履薄冰的世界暂时隔绝。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紫黑根肢终于卸去了所有支撑的伪装,墨黑的触手在狭小的空间内失控地舒展开一小截,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怀中的瓦片紧贴着根足基座,冰冷而沉默。

镜子里,倒映着一张介于人形与怪物之间的、布满污泥和裂痕的“脸”。暗紫色的邪芒在疲惫的眼底深处闪烁。

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污泥、更深的伤痕、无法隐藏的触手、濒临破碎的瓦片,和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城市根基的秘密。

这脆弱的家,还能庇护他多久?镜中的怪物,又能戴着这不堪一击的人皮面具多久?

黎明的微光,透过卫生间狭小的气窗,冷冷地照在他身上,仿佛在无声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