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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杀威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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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务部的空气总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滞重。中央空调的冷气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角落里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烟味和陈年纸张的霉气。

苍莹莹的工位紧挨着茶水间,人来人往,每次微波炉“叮”一声脆响,或是咖啡机沉闷的嗡鸣,都让她握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一下。桌上,三座摇摇欲坠的“小山”几乎将她淹没——那是向鸣强一早就“移交”过来的历年客户档案盒,灰扑扑的硬壳上落满了肉眼可见的浮尘。

“莹莹啊,”一个带着浓重烟味的嗓音从头顶压下来。向鸣强不知何时踱到了她桌边,嘴里叼着半截没点燃的烟,拇指和食指间夹着几张皱巴巴的报关单副本,边缘被烟熏得焦黄。

他随手一撂,那几张纸飘飘荡荡,精准地落进苍莹莹刚刚整理好、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的文件筐里。

几粒细小的烟灰随之抖落,在雪白的a4纸上晕开几点难看的灰斑。“新人嘛,头三个月,就得多学,多干!喏,这些单子,抓紧对对,品名、编码、数量、金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老规矩了,基础打牢,后面才走得稳,懂吧?”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渍染黄的牙,眼神里却寻不到半分温度,只有一种看戏般的漠然。那支没点燃的烟在他手指间熟练地转了个圈,烟丝簌簌落下几缕。

苍莹莹的目光在那几点刺眼的烟灰上停留了一瞬,喉头滚动了一下,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剩下一个低低的:“知道了,向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抽出最上面那张报关单,货物品名一栏写着“丝绸”,对应的hs编码却赫然列着一个用于“天丝”的号码。她拿起笔,指尖用力得微微泛白,在错误的编码旁画下一个尖锐的问号,墨水几乎要戳破纸背。

窗外的天色在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一点点沉了下去,从刺眼的白亮转为昏沉的灰蓝,最终被城市夜晚的霓虹彻底取代。办公室里的人声渐渐稀落,最终只剩下苍莹莹头顶那盏惨白的led灯管,在寂静里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颈椎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时间:18:47。

“还没走呢,莹莹?真是辛苦你了。”一个温软得几乎能掐出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燕笛端着一个印着卡通猫咪的马克杯,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杯口氤氲着热气,飘出甜腻的奶茶香。她倚在苍莹莹的隔断板上,涂着精致裸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指尖恰好落在一个泰国公司的名字上——siam skill co, ltd。

“喏,看你这么拼,姐帮你个小忙。”燕笛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毫无瑕疵,她从自己整洁无比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清晰地列着几个关键数据,最显眼的位置标注着“当前汇率:1 cny=630 thb”。“泰铢最近波动大,姐怕你查不准,特意找财务那边要的最新数。还有这个,”她又点了点下面一行,“关税税率,按标准走的,稳当。”

她把纸轻轻放在苍莹莹那堆小山般的文件顶上,像放下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省你点功夫,别熬太晚啦,女孩子皮肤要紧。”她拍了拍苍莹莹的肩,留下一点淡淡的香水味,转身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利落。

苍莹莹看着那张打印纸,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像被某种冰凉滑腻的东西轻轻擦过。

燕笛主动示好?

这感觉陌生得让人不安。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的疑虑,也许是太累了。她拿起那张纸,上面“最新汇率”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时间已晚,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坠着眼皮。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计算器键盘上快速跳跃起来,将那个630的汇率,还有纸上的标准税率,一个个敲进复杂的fob(离岸价)成本计算公式里。

屏幕上的数字飞快滚动、累加,最终定格在一个最终的cif(到岸价)报价数字上。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这个数字,连同其他条款,仔细地填进了给siam skill的报价单模板,点击了发送。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关掉了电脑。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沉沉的阴翳。

“还不走?要门卫陪你加班吗?”

苍莹莹惊愕地回头。

门口站着闻子骄。

总裁室的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他臂弯,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工作之外的疲惫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锐利,像寒潭,径直落在她通红的双眼和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资料上。

他走进狭小的出租屋,反手带上门,动作自然得仿佛这里是他的办公室。空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填满。

他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径直走到她堆满文件的桌边。

目光扫过屏幕上复杂的表格页面,眼神微微一顿。

“回家吧!加班久了,正确率不高!”闻子骄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嗯……好……”苍莹莹叹了口气答应道。

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业务部那点虚假的平静被一声尖锐的邮件提示音彻底撕裂。苍莹莹的电脑屏幕上,一封来自泰国siam skill的邮件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视线:“urgent:unacceptable quotation-20higher than market!!!”(紧急:无法接受的报价-高于市场20!!!)

邮件正文里,对方采购经理的措辞激烈得像冰雹砸在玻璃上,每一个英文单词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赤裸裸的质疑。质问他们是否在“开玩笑”,是否“毫无专业精神”,为何报价竟比他们收到的其他供应商报价高出离谱的20?

最后那句“we are reconsidering our cooperation!”(我们正在重新评估合作!)更是像重锤砸下。

邮件内容像病毒一样瞬间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扩散开。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从各个角落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啧,财务部来的,搞数字的也翻船?”

“20啊!这单子怕是要黄……”

“新人嘛,交学费咯。”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大笑猛地炸开,像玻璃被硬生生刮破。

公孙晓,一个自诩留英精英、走路都带着股睥睨众生劲儿的家伙,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实木办公桌上,震得他那个印着“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的金色马克杯都跳了一下。

“哈!精彩!太精彩了!”他站起身,双手叉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打在苍莹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声音洪亮得整个部门都听得清清楚楚,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快意,“我说什么来着?财务的脑子,它就只配跟死账本打交道!算几个活络的市场报价,cpu就过热烧了吧?还20!这偏差,啧啧,简直是对我们业务部智商的侮辱!”他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淬着毒汁,“有些人啊,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fob和cif都分不清,汇率波动当不存在,也敢出来跑国际业务?真以为这行是个人就能干?”

这话本来就攻击性极强,再加上被他用极其夸张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喊出来,侮辱性大得没边。

浓重的嘲讽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激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几个平时围着公孙晓转的年轻业务员,毫不掩饰地咧开了嘴。

苍莹莹僵在座位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公孙晓的狂笑声中瞬间冻结、倒流回脚底,四肢冰冷麻木。

脸颊火辣辣地烧着,耳朵里嗡嗡作响,公孙晓那尖利的声音和同事们毫不掩饰的嗤笑,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耳膜和自尊。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柔软的唇肉里,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甲用力抠着冰冷的塑料键帽边缘,指关节绷得发白,微微颤抖。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紧咬发出的咯咯声,一股狂暴的、带着血腥味的怒骂在胸腔里左冲右突,疯狂地撞击着喉咙:“公孙晓你个王八蛋!这么刻薄!你最好永远别犯错,你要是犯错,就去死!!”

向鸣强叼着烟,远远地靠在窗边,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含混不清地跟旁边的人嘀咕了一句:“……早说了她不是这块料,瞎折腾。”

那些声音,那些目光,像无数带刺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低下头,一把抓过桌上那份被泰国邮件打印件,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将纸张戳破,然后抓起自己的背包,几乎是撞开椅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身后,公孙晓那令人作呕的笑声似乎又拔高了一个调门,尖锐地追着她。

城市的夜,被苍莹莹出租屋那扇小小的窗户框住。

窗外是万家灯火汇成的流动星河,窗内,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了窗口——海关总署官网、泰国央行历史汇率查询、东盟自贸区协定文本、hs编码库……还有那份该死的、带着燕笛“善意”标记的泰国数据打印件,被一支红笔狠狠地划了个大叉,像一道狰狞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