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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
从在选曹搜出帛书,到缉拿暨艳归案,投入解烦营大牢,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天色还未大亮。
撼动了整个朝野,权势遮天的选曹尚书,仅仅凭几份帛书就被虞青弄到如此下场,好像有些匪夷所思。就连一贯跋扈的解烦营,也有些同僚私下议论,觉得虞青做得太过火了。即便有江东系、淮泗系和大部分官员士族支持,如此对待主持新政的暨艳,会不会触怒他背后的太子,还有至尊?要知道解烦营是至尊的解烦营,不请示至尊就拿下他身前宠臣,于情于理于法都是不妥。
直到又过了一天,上千官员士族在吴王府前静坐请愿,虞青去了趟大牢审问暨艳,至尊均没有任何表示,解烦营众人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拿下暨艳,恐怕就是至尊的授意,虞青又抢得了大功一件。右部督吕壹那里发了好大的脾气,一上午呵斥了几名都尉,就连案头心爱的云雾砚台都给摔了。
然而下午虞青回到解烦营,却也没什么好脸色,似乎是暨艳那里进展得颇为不顺。十八样刑法用完,暨艳几经昏死过去,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肤,变成了个血人,竟然还不肯改口。虞青不懂,世间为何还有这种蠢人,仅仅为了所谓的不愧本心一说,能挨得下这么多痛楚。眼看再审下去,暨艳就要命殒牢中,虞青才悻悻作罢。虽说拿暨艳顶罪是至尊的暗示,但也得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如果不明不白死在牢中,又算是什么说法?她回到曹署之内,越想越气,命人将宁陌速速唤来。
还未等宁陌进门站好,虞青就劈头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宁陌拱手道:“从朱治被毒杀,一直到孙敖被烧死,虽然好几处都出现了寒蝉令牌,但属下以为都是有人故弄玄虚。这一系列案子,寒蝉涉入的可能性很小,嫁祸手段比较粗陋,不像是寒蝉所为。”
虞青狠狠剜了他一眼:“我问的是贾逸,你不是派人在公安城和武昌城中对他进行了查索吗?为什么查到的东西并未向我禀告?”
“属下惭愧,虽然查到了蛛丝马迹,但都是半途而废,没有什么值得归纳禀告的事项。”
“也就是说,你查了半年,还是对贾逸无可奈何?”虞青冷笑道。
宁陌苍白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虞部督,贾逸此人狡黠奸诈,着实不好对付。他来到吴境,想要对付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却都没能伤他分毫。”
虞青盯着宁陌,道:“你是我最看重的人,别人查不到就算了,你呢?是查不到,还是不想查?”
宁陌拱手道:“请部督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虞青未置可否,突然问道:“我听说前些日子,贾逸来找过你?”
“是。他宣称这一系列案子与他无关,属下也是这么认为。”宁陌道,“但不代表他跟寒蝉无关。”
“你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查寒蝉。”虞青道,“只是因为你的妻子死于寒蝉之手,这是私事。”
宁陌没有回答。
“可你要明白,你是解烦营的都尉,理应以公事为重,然后才是私事。”虞青道,“现在解烦营的公事,就是要贾逸死。”
宁陌低头道:“属下遵命。”
“你把这一系列案子中发现的跟寒蝉有关的线索都梳理一下,我不管再牵强,再生硬,也要联系到贾逸身上,明白吗?”
“明白,但是部督,仅凭那些东西无法给贾逸定罪。”宁陌抬起头,“不知道在暨艳那里,部督有什么进展?”
虞青道:“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多问。”
宁陌躬身告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将几块寒蝉令牌都拿出来,摆在面前的长案上,细细端详着。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墙边书架上,取出了一卷帛书。将帛书缓缓展开,另一块光泽有些暗淡的寒蝉令牌显露了出来。宁陌攥着这块寒蝉令牌,又回到长案边,轻轻叹了口气。
这块寒蝉令牌,是妻子林悦死后,他翻遍家中,最后在一块地砖下找到的。与后来案子中发现的几块寒蝉令牌简直一模一样,就是重量差了些。手上的这块寒蝉令牌要稍稍轻了一些,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开始就怀疑寒蝉并未参与这些案子。
宁陌将手上的寒蝉令牌揣入怀中,打开房门向家中走去。对于虞青的吩咐,他并不着急,他得尽量给贾逸争取一些时间。眼下已经可以断定,虞青听令于公子彻,但公子彻的身份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没有一丁点头绪。
暨艳失势这种朝堂上的钩心斗角,宁陌一向不怎么关心。对于虞青想要借机构陷,宁陌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贾逸,但用什么方法还得好好斟酌。经过周伯儿子那件事,他已经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从刚才虞青所问来看,她在宁陌身边伏下了暗桩,监视着宁陌的一举一动。
陈奇是不能用了,曹铭呢?不知不觉间,宁陌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远远看到一个胖胖的商人站在那里。他知道这名商人,是隔街金盈当铺的老板,平时也算是点头之交。看到宁陌,商人立刻喜笑颜开,迎了上来。宁陌放慢脚步,右手垂下,在腰间长剑剑柄处摩挲着手指。
“陌哥儿,刚回来吗?今天找你两趟都没人,我寻思着要是你还不在,只能去解烦营找你了。”
“刘兄,有什么事?”
刘淼干笑道:“是有点事,不知能否进到贵府再说?”
宁陌点了点头。早在三年前,附近的邻居他都摸了一遍底,都是些平民百姓。这个刘淼是土生土长的武昌人,当铺也是父亲的产业,家中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妒妻,平日里精打细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宁陌带着刘淼走进院中,打开房门,进入屋内。屋内陈设极为简单,除去一张长案、一张木榻,以及几样零散家具外,竟然再没有什么东西。刘淼摇了摇头,似乎对宁陌如此清苦而感到不可思议。
宁陌将他让到长案草席处,自己也坐了下来:“刘兄有事吗?”
“弟妹故去后,你就一直没有续弦的打算?”
宁陌摇了摇头,心生厌倦。林悦死后那一年,有几名冰人相继上门提亲,都被他婉拒了。眼前这位怕老婆的当铺掌柜登门拜访,该不会也要说媒吧。
“你看你这家徒四壁的,根本就不像在曹署里做官的人呢。”刘淼笑道,“弟妹贤惠不假,可是已经过世四年了。你四年未娶,可真算是深情了。不过这男人呢,还是要找个女人的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是不是?”
宁陌的眼中,一道寒光一闪而逝。这姓刘的说得没错,到今天刚好是林悦死去的第四年。但是一个当铺掌柜,为何会记得这么清?这个时候上门,又是为了什么?
“刘兄莫非是来给在下说媒的?”宁陌淡淡道,放在长案下的右手已经青筋暴起。
刘淼连忙道:“那倒不是,只是四年前受人所托,今日来叨扰了。”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密匣,递给宁陌。宁陌看着密匣,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这是四年前,弟妹托我转交给你的。”刘淼道,“说你收了后,会再给我一千钱。”
宁陌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密匣。密匣是熟铁打造,有一尺长,两寸宽,两指高,做工精细,表面打磨得很是光滑。宁陌反转密匣,看不到有什么缝隙机关,但摇晃起来有轻微的声响,里面应该放有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宁陌问道,声音有些嘶哑。
“我也不知道。四年前的那天早上,弟妹去了我的铺子里,把这个铁盒给了我。我本以为她要当这个铁盒,谁知道她却说,等她死后四年如果你还未娶妻,也未搬走,要我把这个铁盒交给你。我当时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弟妹给了我一锭黄金作为定金。”刘淼干笑几声,道,“都是街坊邻居的,能帮就帮不是?”
“然后呢?”宁陌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拿了铁盒回家,按照弟妹说的,跟谁都没说这事儿。但过了几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以为你们两口子拌了嘴,弟妹跟你赌气。于是就拿了铁盒去你家,想劝劝你。”刘淼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这辈子没见过啥金锭,但咱们也不能为了钱,耽误了你们两口子。我家那婆娘,整天看我不顺眼,但这夫妻呢……”
“刘兄,接着说。”
“你看我这又说两岔了。”刘淼看了宁陌一眼,低下了头,“我到了你家附近,发现站了好多官差,一打听才知道弟妹被人杀了。我胆小,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带着铁盒匆匆回到家里。那时候,我才晓得,弟妹一定是被卷入什么事了。那几天,我一直坐卧不安,怕被牵连其中,什么都不敢干。又过了一段时间,看始终没有什么事,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我觉得,弟妹那么嘱托,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就把铁盒放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就是第四年了,你未婚配,也未搬走,该把这个铁盒给你了。”
“如果……”
“如果你搬走了,或者又娶妻了,弟妹交代我,将铁盒送到前街铁匠处,熔为一枚铁锁赠予你。”
宁陌停了片刻,才问道:“刘兄,我妻子给你这个密匣时,还说了什么?表情如何?”
刘淼努力回忆道:“就跟平时差不多。不过她当时拿出那锭黄金,吓了我一跳,就随口问了句金锭哪里来的,但她只是笑笑。铁盒里装的什么,我也没问,这是规矩来着。”
宁陌苍白的脸上没有波动,他将密匣放在了长案上,道:“刘兄,一千钱我拿不出来,这样好了,我还有块玉佩,给你可好?”
刘淼连连摆手:“那怎么成,没有就算啦,都是街坊邻居,就当帮弟妹传个信儿好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没有起身,只是干笑着看着宁陌。
宁陌从身上拽下玉佩,递给刘淼。刘淼推让一番,接过去后在手中把玩几下,这玉佩质地温软,雕工精细,远远不止一千钱。他赶忙揣进了怀中,起身拜别,欢天喜地地出门去了。宁陌并未起身相送,默默地坐在长案前,看着密匣发愣。凭空出世的密匣,给宁陌带来了莫大的震撼。本来已经觉得很难再查出林悦被寒蝉所杀的真相,只得寄希望于贾逸,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绝处逢生。刘淼这人,从言谈举止上来看,似乎既没有什么身手,心机也不算深。虽然是个市井小民,倒是有点重信守诺的模样,当然是在对他有利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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