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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插话道:“江东系看不起孙家,倒也不完全因为他们出身低微。要知道孙策早年间曾跟随过伪帝袁术,而他攻伐陆家,也正是遵了袁术的命令。”
“将军的意思是,江东系在政见上是拥立汉室的,所以才对孙策怀有敌意?”贾逸眉毛扬了一下。
“非也,乱世之中,群雄并起,有人称帝是早晚的事情。江东系对大汉并没有什么愚忠,也不会看不起割据自立的群雄。但孙策的父亲孙坚被世人称颂为大汉忠臣,父亲尸骨未寒,儿子就投效谋朝篡位的袁术,不管是什么理由,实在让人不齿。”将军摇头笑道,“算了,我这也是一家之言。贾校尉,请继续。”
从语气上推断,这位将军像是江东系的,恐怕地位还不低。
贾逸端正了坐姿,道:“定军山一战,黄忠阵斩夏侯渊,刘备占据汉中,天下三分之势已经形成。自此之后,曹、刘、孙三家之间的争斗,势必将更加激烈持久。在这种状况下,打仗打的不仅仅是谋略、战术,更是钱粮、人力。吴侯已经意识到,没有江东士族的倾力支持是不行的。所以他才会在这几年内,吸纳了大量江东系士族入仕。但江东系内部是两种态度,一种认为要借势上位,一种却还要观望。显而易见,如果江东系没有人担任要职、手握兵权,他们对孙家的政令,恐怕还只是阳奉阴违。于是,吴侯就抛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位置。
“身为淮泗系军方头面人物的吕蒙,跟孙权与其说是君臣关系,倒不如说是知己好友。二人的过命交情,将军应该比我更清楚,在此就不再赘述。今年年初,吕蒙病重,自辞都督一职,随后竟然在孙权的授意下,举荐了江东系的陆逊。消息一出,淮泗系大为震惊,随后力推甘宁上位,与陆逊争夺都督一职。他们明白,将兵权拱手让出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江东系就会与淮泗系分庭抗礼。在淮泗系元老张昭等人的一再抗辩下,吴侯让陆逊接任都督的心意已经有所松动,在此情况下,江东系方面完全有行刺甘宁的动机。”
“嗯,这也算说得通。那荆州关羽呢?”将军脸上依旧是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
“将军刚才说吴侯和刘备互为盟友,倒是有些自欺欺人了。当年刘备联吴共同抗曹,却徘徊不战,等到赤壁之战周瑜打退曹操,他竟趁势取了荆州。本来约定,等他夺取益州后就归还荆州。可结果呢?他占据益州后,屡次食言,还留下了天下名将关羽坐镇荆州。你们双方在荆州边境虽然没有大动干戈,但小冲突也有十多次了。四年前,刘备为了攻略汉中,免除后顾之忧,才以湘水为界,划荆州的江夏郡、长沙郡、桂阳郡给吴侯。而关羽却意气难平,一直扬言要夺回失地,这些将军都知道吧?”
将军点了点头,面色已经有些凝重。
“今年上半年,刘备在汉中取得一场大胜,将曹操逼回了长安。关羽这边是会遥相呼应,进攻曹魏的樊城,还是会顺江而下,攻取东吴的江夏,吴侯也拿不准吧?如果大胆推测一下,关羽的目标是东吴的话,他派几个人潜入吴境行刺甘宁,成则损吴侯一员大将;败则挑动江东系和淮泗系相争,当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如果真是关羽,他怎么会知晓解烦营在酒肆中的布置?”
“解烦营收到的消息是仇家要杀甘宁,如果这个消息是关羽放出来的呢?毕竟相持十年,边境上早已成了筛子,咱们解烦营能渗透过去,他们军议司肯定也潜进来不少人。”
将军击掌叹道:“贾校尉不但熟知江东政局,还将孙、刘两家关系剖析得深入肌理,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但贾校尉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却都是诛心揣度,并没有真凭实据。”
贾逸笑了笑:“我被孙郡主安排进解烦营这么长时间了,却连一片木简都没有看到过,更别说参与查案了。如今甘宁被刺,我被关在牢中。将军,你说我除了揣度,还能做些什么?”
将军的神色变冷:“贾校尉,你是在埋怨我江东的用人之道了?”
“不错。如果信得过我,就放开手用我。如果不信,就赶快处置我。如此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谈得上什么用人之道?”
将军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贾逸。
贾逸脸色平静,从容回视。
半晌之后,将军突然笑了:“贾校尉说得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这点上,确实是我江东做错了。不过还请贾校尉放心,你来我江东必定不会是明珠暗投,恐怕这几日就会大展身手。”
他站起了身:“天色快亮了,我就不再叨扰,请贾校尉稍做休息。”
贾逸也站起了身:“将军如此示好,不知道要我做些什么?”
“此言差矣,有些时候示好仅仅是示好而已,并不需要回报。”将军走出房间,“天下英雄,惺惺相惜,如此而已。”
英雄?贾逸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称得上英雄了?
他沉声追问道:“看将军一表人才,行事干练,不知尊姓大名?”
将军的脚步并未停下,过了一小会儿,稳重的声音才从房外传来:“在下不才,江东陆逊。”
天色快要亮了,大厅里却还灯火通明。
虞青端坐在长案之后,来回翻动着手上的名册。这是解烦营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酒肆里的行动,伤亡了十一名解烦卫,还有两名都伯。这次行动本来是护卫甘宁,引对方入瓮的,结果反而被对方利用。若不是贾逸提前示警,恐怕伤亡的人手更多。
在将贾逸抓捕入狱后,她一边安排解烦卫和巡城轻骑,对那一带进行合围搜捕,一边赶回解烦营,向左部督胡综禀告此中状况。但胡综不在营内,虞青只好坐在大厅等他回来。其实虞青也明白,刺客既然已经甩掉了解烦营,再度搜捕不会有什么结果。江东一地势力错综复杂,孙家对江东的控制,远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单从搜捕力度上来说,解烦卫虽然掌握刺探缉拿职权,但遇到稍大一些的宅院,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敲门,向户主说明情况后,才能入内搜捕。若遇到背景深厚的豪门世家,坚持不允许解烦卫入内的话,也只能悻悻作罢。
虞青跟贾逸交手数次,对进奏曹的权势很是羡慕。在魏境,不管豪门世家,还是王公贵戚,进奏曹都如入无人之境。当然,这是曹操已经对魏境完全掌控的结果。在江东,面对这些江东豪族世家,孙权一直采取怀柔手段。想到此处,虞青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孙家虽然历经三代雄主,但在江东士族眼中,一直都是外来人。孙策曾经痛下狠手,杀了不少人,震慑了这些狂妄自大的世家。但到了孙权,却又用起了怀柔手段,使得孙策树立的威信又慢慢消解。
殿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虞青抬眼望去,看到诸葛瑾走了进来。诸葛瑾是蜀汉重臣诸葛亮的兄长,在东吴官拜中军司马,多是执掌政事,从未参与过解烦营的事务。今日他直接走进了衙署,让虞青十分意外。她侧头打量着诸葛瑾,发现虽然已是夜半,他还穿着官服,一张瘦长马脸上阴云密布,显得心事重重。诸葛瑾径直坐到了首席,挥手命厅中长随们出去。
虞青索性也站起了身,依照她的品秩,还够不上跟诸葛瑾商榷事务。
“虞校尉,切勿离席,我今晚来正是找你的。”
虞青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在油灯的映衬下,诸葛瑾眼神锐利,似乎有事要问自己。她不卑不亢地回过身,坐在长案之后。
诸葛瑾身子向前倾斜,质问道:“是你把贾逸关进牢里的?”
虞青愣住了,没想到诸葛瑾会问这件事。
诸葛瑾继续道:“我已经下令,将他放出去。你也明白,贾逸跟甘宁遇刺根本不会有关系,为什么要关他?”
“这个……”虞青斟酌了一下,“这是解烦营的差事,向诸葛长史禀告,恐怕不大合适。”
“无妨,吴侯已将你暂时指派到我的麾下,胡综那里也收到了钧令,从现在开始,你是直接听命于我的。”诸葛瑾道。
虽然心中百般疑惑,但虞青没有再质疑:“此次甘宁遇刺之事,想必诸葛长史已经知道了。这次部署谋划机密,却还是反被对方设计,我觉得是解烦营里出了内鬼。我已经派人在查,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安抚人心,只能先把嫌疑转到他这个外人身上。”
诸葛瑾捻须道:“你前脚把人关进去,后脚孙郡主就召见了胡综,现在还在训斥。”
“孙郡主召见胡综部督进宫训斥?”虞青奇道,“贾逸不过是一个叛逃过来的人,为什么孙郡主会这么……”
诸葛瑾挥了下手:“原因你不必去猜度,孙郡主的意思很明显,那是她的人,你不能动。敢动,就是跟她为敌。”
虞青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贾逸以前跟解烦营结下了不少仇怨,你咽不下这口气。但这解烦营是孙郡主一手创立的,就算闹到吴侯面前,恐怕也要给她一个面子。”诸葛瑾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次伏击失败,你弄清楚原因了吗?”
“酒肆掌柜本来是我们的人,此次设伏,他对酒肆内的布置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有变后,我就派了解烦卫去搜寻他,却没找到。刚刚又收到消息,他全家人都失踪了,可能早已被对方收买了。”
诸葛瑾道:“选在他的酒肆里设伏,想必你们对他相当信任,这人怎么会突然临阵反水?”
“人心这个东西,把控得了一时,却没办法把控一世。现在看来,他的背叛早有端倪,解烦卫们刚刚打探到,在伏击的当天上午,他的家人就出城游玩去了,直到现在也并未回城。是我疏忽了,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反水,也没有安排对他家人的布控。不过我已经派人发布海捕文书,在方圆百里各处关隘张贴布告,进行搜捕。”虞青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虽然自己被划归诸葛瑾辖制,但诸葛瑾并没有说他被调往解烦营任职,这样一宗案子,为何他还这么关心?
诸葛瑾点了点头:“扮作死尸的那名刺客,突然向你出手,你想过为什么吗?”
虞青沉思片刻,道:“那名刺客不论从装束和身手上来说,都与先前的那些人不同。她是趁激战过后众人心神松懈,突然发难的。而且一击不中,就立刻逃走,行事相当果断。从她逃走时路线的选择,还有对周围地形熟悉的状况来看,事先应该对后路仔细勘验过。属下觉得,刺客……或许跟江东系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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