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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临淄侯府还是一如既往地沉寂。自从上次被曹仁在厅堂杀了十几个下人之后,除了曹植传唤,侯府的下人很少再去厅堂。
今夜亦是如此。丁仪差人送来了一卷木简,仅仅过了一会儿,曹植尖厉而高亢的咒骂声和东西被推倒砸碎的声音就传到了前厅。下人们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口,却没有人敢进去看一眼。
厅堂中的东西被扔得乱七八糟,曹植靠着廊柱瘫坐着,双目微闭,看起来疲倦至极。不远处丢在地上的,是刚抄送来的汉中塘报。
杨修,被杀了。
曹植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在他看来,杨家世代簪缨,故吏门生遍布天下,魏王是不会轻易动杨修的。但是,塘报上写得却很清楚,仅仅因为“鸡肋”一词,魏王就把杨修杀了。
杀得轻而易举。
杀得毫不留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前面自己因为醉酒没有跟随大军出征,后面魏王就杀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恐怕魏王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曹植突然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恐慌。他扶着柱子,迟缓地站起身,看向中堂外如墨的夜色。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他知道,以后再没有人能跟他一起吟诗作对,高谈阔论,指点天下了。
兔死狐悲,就是这种感觉吧。
曹植的眼中布满血丝,喃喃道:“我本不想动你,是你逼我的。”
今天是世子曹丕设宴,贾逸也在受邀之列。而且曹丕派人通知贾逸的时候,还特别交代了一句,因为是家宴,来的那些世家公子大多带了女眷,他希望贾逸最好也能带着女眷前来。
在征得蒋济曹掾的同意后,贾逸把田川抓了过来充当女眷。起先田川听说要去赴宴,高兴得不得了,但看到贾逸拿过来的那套乘云绣曲裾长裙后,脸立刻拉得好长。她在进奏曹,总习惯穿男装,偶尔穿次女装,也不过是件简单的直裾。
衣服摆在面前,任贾逸急出了一头汗,就是穿不上。田川的理由很简单,不会穿。眼看时辰快要到了,贾逸不得已,只好去东城请了陈锦记的仕女,帮田川梳洗打扮了一番。
等到田川走出厢房,贾逸竟然一时间有些痴了。
眼见乌黑发亮的长发绾了个简单的绾髻,髻上随意地簪着一支青玉钗,显得清秀脱俗。小脸略施粉黛,柳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若星,小巧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嘴角稍稍向上弯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袭裁剪得体的乘云绣曲裾长裙,领口不高,露出里面粉红色丝绸亵衣,映得胸口一片凝脂玉白,一条浅蓝色丝带斜斜地绾在腰间,更显得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婷婷袅袅,让人忍不住想上前相扶。
贾逸笑道:“看不出来,你盛装打扮一下,倒也算是个绝世美人。”
田川没好气地道:“穿个衣服足足要一刻钟,以后这种事儿别来麻烦我。”
贾逸连连点头:“好说,好说。回头我把这个月的俸禄支给你一半,就算谢谢你了。”
“这还差不多。”田川满意地点了下头,向前迈了一步,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身后的仕女掩口笑道:“姑娘,您是第一次穿曲裾长裙吧?这种衣服的下摆很低,走路的时候要用双手扯起裙摆。”
田川爬起来,利索地把裙摆提到小腿肚,大大咧咧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我还等着看世子妃呢。”
由于田川穿了长裙不能骑马,而她又不愿意坐轿子,贾逸只好一同步行前往。走到世子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口的长随一路小跑过来,作了个深揖,道:“两位是贾逸校尉和田川姑娘吧?请随我来。”
田川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似乎是在对自己的称谓不满。贾逸心情正愉快,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多事。
穿过三进门,走过蜿蜒的回廊,贾逸和田川终于来到庭院中。世子府的庭院很宽阔,足足摆了四十多张食案,大部分人都到了。坐在上首的曹丕看贾逸他们进来,开口笑道:“来,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进奏曹的贾逸校尉和田川校尉。最近二位在追查寒蝉一事上出力不少,等会儿大家可以多敬他们几杯。”
庭院中的人纷纷拱手作揖,贾逸忙不迭地连连回礼。回头看到田川傻愣愣地站在身边,贾逸脸色微烫,赶紧拉着她坐在一张食案之后。
接着后面又进来几位客人,看样子跟这些宾客颇为熟稔,曹丕还没有介绍,他们就互相插科打诨起来。
贾逸端起食案上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本以为世子府的宴会,应该庄重一些,没想到竟如此随意融洽。他眯起眼睛,看向庭院中的客人。紧挨着曹丕左首的,是曹丕的弟弟,掌管虎豹骑的鲁阳侯曹宇。看来外界所言不假,曹宇跟曹丕确实是关系非常好。紧接着,是曹丕的“四友”:进奏曹东曹掾司马懿、军师祭酒陈群、朝歌令吴质、中领军朱铄……
“那位就是世子妃甄洛?”田川扯着贾逸的衣袖,低声道,“好漂亮啊。”
贾逸目光转过去,却呆了一下。曹丕身旁的,并不是世子妃甄洛,而是另一位妃子。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是了,好像在进奏曹的档案里见过这位妃子的画像,是郭煦?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家宴的场合,难道不该世子妃甄洛陪同吗?
再看向席间,来的宾客大多都带着女眷。贾逸心头一动,相比以往的隐忍不发,世子这是在隐晦地向外界表明对甄洛的态度吗?也就是说,世子已经表明了和曹植的决裂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念大动。既然这次家宴,邀请的全是曹丕信得过的人,那么自己也在受邀之列,是否意味着正式进入了世子系的圈子?
贾逸正想得入神,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了吴质。
他忙不迭地拱手示意,吴质却道:“别弄这套,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拜我我拜你的,没什么意思。”
吴质不客气地拿起食案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听说你从石阳回来后,就一直在查寒蝉?”
“魏王有命……”
“这眼看着已经查了小半年,还没什么进展吧?”吴质咧嘴笑道,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
田川瞪大了眼睛,道:“进奏曹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这丫头嘴巴倒挺犀利。”吴质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道,“从你父亲那儿说起,你还得喊我一声叔父。”
田川疑惑道:“怎么……你认识我父亲?为什么从未听他提起过?”
“你一小孩子家,他跟你说什么?得,丫头,你去我那张案子上,找我带来的那位小姑娘聊聊,我跟贾兄弟有话说。”
田川白了吴质一眼,气鼓鼓地起身离开。
贾逸忍不住道:“吴使君跟田畴议郎有旧?”
“有旧?我还有新呢。那装腔作势的老顽固,看见他就头大。”吴质坐下来,伸直两腿,道,“贾兄弟,你寒蝉查得不怎么样,却撞破了甄洛这事儿,可也算得上傻人有傻福。”
贾逸笑了笑,并未出言反驳。吴质的谈吐是出了名的无礼,怎么让人生气他怎么说话。不过这人也真算了得,在曹丕和曹植的夺嫡之争里,正是他屡出奇计,帮曹丕一次又一次地扳回劣势。
“既然你能参加今天这个宴会,那证明世子已经对你青眼有加,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哥哥的,跟我说一声。”吴质笑嘻嘻地道,“当然,要是哥哥用得着你,你也甭给我推三阻四的。”
“吴使君教训得是。”贾逸答道。
“比如说司马老狗。”吴质端起酒杯,遥遥地跟司马懿碰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想对付他,跟哥哥说一声,哥哥帮你。”
“在下不敢。在下对司马曹掾……”
“你爹不是他陷害的吗?怎么,你不想报仇?”吴质斜着眼看着贾逸。
贾逸没有说话。吴质、司马懿都是曹丕的幕僚,跟陈群、朱铄并称为“四友”,可听吴质的话音,似乎他跟司马懿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得,有戒心不是?年轻人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我跟你说,司马老狗这个人,可阴毒着呢,哥哥我早就不待见他了。你要是想对付他,以后尽管找我就是了。”吴质又拍了拍贾逸的肩膀,“不过呢,不管他以后跟你说什么,你都别信。那老狗最会装,也最会蒙人。有多少人连命都被他卖了,还感动得痛哭流涕,你可别着了他的道儿。”
吴质说完,起身冲司马懿那边喊道:“仲达!我跟咱们这位小兄弟说好了,改天天气好,咱仨一起去东城新开的青楼逛逛,你做东!”
司马懿只是摇了摇头,似乎见惯了吴质的做派。
贾逸尴尬地看了远处的田川一眼,刚好看到田川在对他翻白眼。
这位吴使君……可真是害人不浅。
席间众人大多相识,推杯换盏很是热闹。而贾逸这边,一来他身份低微,二来众人跟他又不熟,除了那位吴质,再没有人过来。喝了几杯酒,看了几段舞之后,贾逸起身,想出去走走。
穿过嘈杂的人群,随着隐没花丛中的小道徜徉几步,贾逸停在一个水塘边。他靠在汉白玉石栏上,低头去看水面。可惜天色已晚,周围的灯光黯淡,看不清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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