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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看着这位可能已不认得自己的老仆,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又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尴尬,不由得对着老仆人善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倒让门口的老仆人愣住了。平日里登门的贵客,大多眼高于顶,何曾对他这样一个看门的老仆如此客气过?老仆人浑浊的老眼眯了眯,仔细打量着林逸的侧脸,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这位少爷……怎么瞧着这般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许多次一样……”
院落里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快便有七八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小跑着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林逸一行人引入布置得雅致大方的正厅落座。精致的灵茶、新鲜的各色瓜果迅速被端了上来,在宽大的桌案上摆得满满当当。
“几位公子,二位小姐”林逸对上座的几位朋友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难以掩饰的急切,“几位在此随意休息,茶水点心请自便,若有任何吩咐,尽管请示林轩叔叔。我……我先去后宅拜见父母双亲,稍后再回来与各位相聚。”说完,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向林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后,便急匆匆地快步穿过大厅侧门,向着记忆深处父母居住的那个院落方向,近乎小跑着奔去。
九年!整整九年未曾踏上归途!儿时懵懂离家,如今已是历经风雨的青年。对父母的思念,早已化作胸口滚烫的熔岩,此刻终于突破禁锢,即将汹涌喷薄而出。他穿行在熟悉的廊道间,每一步都踏在回忆的琴弦上,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敲响。
那座承载着童年所有温暖回忆的小院,终于出现在眼前。古朴的院门,依旧是他离家的模样,只是门前那棵当年还略显纤细的香樟树,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浓密的树荫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落。
林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轻响,仿佛推开了时光之门。院内一如既往地收拾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大树下那套熟悉的青石桌椅,依旧安静地立在那里,石面被擦拭得光滑温润,没有一丝灰尘,也没有一片落叶。桌上摆放着一套古朴典雅的茶具,那是父亲林青峰闲暇最爱把玩的物件。一旁的小瓷盘里,盛放着几颗刚刚成熟不久、犹带露珠的天阳果,红艳艳的果子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这正是母亲薛彩衣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鲜果。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时光并未流逝九年,只是他早晨出门玩耍,此刻刚刚归家。
敞开的堂屋内,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听到院门开启的声响,母亲薛彩衣的身影出现在了堂屋门口。当她的目光落在推开院门、站在晨光中的那个高大青年身上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手中的一块绢帕无声地滑落在地。
“逸……逸儿?!”薛彩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害怕惊扰了这太过美好的幻梦,“是我的逸儿……是我的逸儿回来了!!”话音未落,积蓄了九年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破了堤岸,汹涌地顺着她不再年轻的脸颊滚滚而下。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
“娘!”林逸心如刀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搀扶住了激动得摇摇欲坠的母亲。
屋内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到妻子那声几乎变了调的叫喊,父亲林青峰也疾步从堂屋里奔了出来。当他看清院中搀扶着妻子的青年面容时,那张素来沉稳坚毅的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激动所占据,眼眶也立刻变得通红湿润。
“爹!娘!”望着眼前双亲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容颜,望着母亲那再也掩饰不住的白发,望着父亲那爬上了鬓角的霜色,林逸心头如同被重锤猛击,积蓄了九年的所有思念、愧疚、担忧、后怕……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沿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无论他在外经历了多少风雨坎坷,变得多么强大,此刻此地,他只是一个归家的孩子。血脉相连的亲情,是任何伪装都无法掩盖的真相。
林逸双膝一屈,噗通一声跪倒在院中的青石地上,对着父母双亲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碰着冰凉而坚实的地面,那份冰凉反而让心中翻涌的热流更加清晰。
“爹!娘!孩儿不孝!离家九年,未能侍奉双亲于膝下……”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心头有无数的话想说,有满腔的思念要倾诉,然而巨大的情感冲击下,剩下的语句却被哽咽死死堵住,竟一个字也再难吐露。
“傻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啊!在家里哪用得着这样……”薛彩衣泣不成声,连忙弯腰用力想拉起儿子。林青峰虽未言语,但眼中同样满是心疼,也伸手去扶。
“让娘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薛彩衣紧紧拉着林逸的手,将他扶到大树下的石椅上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一遍又一遍地细细打量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林青峰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目光深沉而专注地落在儿子身上,那眼神像是要穿透皮囊,看清他这九年经历的所有风霜。九年的牵肠挂肚,九年的朝思暮想,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凝视和滚烫的目光,包含着说不尽、道不完的关切与挂念。
林逸也终于得以在情绪稍稳后,仔细看清父母的模样。岁月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母亲薛彩衣原本乌黑浓密的秀发间,已然掺杂了清晰可见的银丝;父亲林青峰的两鬓也染上了明显的斑白。好在,二老的精神面貌看起来依然矍铄,双目有神,并未显出太多的萎靡之态。
然而,这清晰的岁月痕迹,却让林逸的心头更加酸涩难当。他离家时,父母正当壮年,风华正茂;如今归来,双亲鬓已星星。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他紧紧握住父母粗糙而温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爹,娘,孩儿不孝!让二老挂心了!我离开这几年……您二老身体可还好?家里……家里可有人为难你们?可曾有人……可曾有人再因为我的事,对你们……”林逸语无伦次,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抛了出来,夹杂着担忧与自责。
然而,对面的林青峰和薛彩衣,并未立刻回答他絮絮叨叨的询问。两人只是含着泪,带着满足而欣慰的笑容,目光一分一秒都舍不得从儿子脸上移开,静静地、贪婪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对他们而言,能再次听到儿子真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到他鲜活地坐在面前,这便足够了。九年漫长的等待与煎熬,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慰藉,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无声的注视与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