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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顽劣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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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晏。”她突然转身,“徐记铺子还开着么?”

少年眼底骤然亮起的光,比檐下琉璃灯更灼人:“姐姐想吃芙蓉酥?我这就去买。”

“要三匣子。”桑知漪将暖手炉塞给他,“再包半斤蜜渍梅子。”

马车里,鹿鼎季握拳抵住薄唇,闷咳声在车厢里格外清晰。

侍从忙递上温着的药茶,却见他摆摆手,掀帘望着渐远的胭脂色身影。

那姑娘正仰头与身旁少年说着什么,发间步摇在暮色中划出流金弧度。

少年解下大氅要往她肩上披,被她笑着推开,绯色裙裾扫过青石板上的残雪。

“公子,该用药了。”侍从捧着药碗轻声提醒。

鹿鼎季收回视线,就着蜜饯咽下汤药。

苦味在舌尖漫开时,忽见车窗外飘来盏孔明灯。暖黄烛光映着“平安”二字,晃晃悠悠升上灰蒙蒙的天际。

“去查查蔺家公子。”他突然开口,“特别是与谢将军有关的。”

侍从应声记下,又听见主子低咳着补了句:“别惊动御史台的人。”

此时桑知漪正咬着芙蓉酥发呆。

她望着对面专心剥橘子的蔺仲晏,突然问:“兵部近日可有异动?”

蔺仲晏指尖一顿,橘瓣滴落的汁水在锦袍上晕开暗痕:“姐姐怎么关心起这个?”

“随口问问。”她拈起片橘肉,“听说北疆近来不安生。”

“有谢将军坐镇,能出什么乱子。”少年笑着将橘络细细撕净,“姐姐若是担心,我托人往漠北捎封信?”

桑知漪摇头,蜜饯梅子在齿间泛出酸涩。

……

桑知胤盯着眼前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车辕都被压得吱呀作响。

母亲昨夜刚说要备厚礼答谢,今晨天不亮就催着仆从装车,这会儿连车厢缝隙都塞着锦盒。

“少爷,白大人府上到了。”车夫勒住缰绳。

桑知胤撩开车帘,正撞见戚隆晃着折扇从对面巷口转出来。

两人目光相接,戚隆噗嗤笑出声:“知道的说是去道谢,不知道的当你要下聘呢。”

“闭嘴。”桑知胤踹开车门,锦缎包裹的百年老参骨碌碌滚到戚隆脚边。

白府门房早已通传,二人穿过垂花门时,正见白怀瑾执喷壶在廊下浇花。玄色织金袍角扫过青石砖,水雾在朝阳里折射出七彩虹光。

“英雄救美父?”戚隆用折扇抵着下巴凑近,“那惹事的泼皮莫不是你雇的?”

水声骤停。

白怀瑾侧过半边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阴影。

他像是听见稚童妄议朝政般轻轻摇头,继续将壶嘴对准一丛西府海棠。

“知胤说桑姑娘带蔺家公子去太白楼尝鲜了。”戚隆突然扬声。

壶嘴猛地歪斜,水柱冲得花瓣零落满地。白怀瑾手背青筋暴起,面上却仍噙着笑:“是吗?”

桑知胤抱着胳膊踱过来:“知漪打小与仲晏形影不离,这"一直"要好的情分,白大人想必理解不了。”

廊下忽然静得能听见露水蒸发的声音。

戚隆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去年白怀瑾与谢钧钰在醉仙楼打架,红木屏风碎成木渣的模样他还记得真切。眼前这丛海棠怕是要步屏风后尘——

却见白怀瑾缓缓放下喷壶,指节捏得泛白:“桑姑娘重情,自然珍视故人。”

桑知胤愣在原地。他特意强调“一直”二字,就是要激这厮失态,怎料对方竟顺着话头接下去。准备好的讥讽噎在喉间,反倒把自己憋得胸闷。

“白某备了洞庭碧螺春,二位请。”白怀瑾转身时袍袖带起劲风,卷着残花扫过桑知胤靴面。

茶香氤氲中,戚隆用杯盖掩着嘴笑:“听说蔺公子在苏州时,日日给桑姑娘送菱角糕。要我说这青梅竹马的情分——”

瓷盏重重磕在案几上。

白怀瑾指尖沾着溅出的茶汤,忽然轻笑出声:“前日得了几坛秋露白,不如请桑姑娘来品鉴?”这话是对桑知胤说的,目光却越过他望向院中桂树。

桑知胤后颈发凉。他见过白怀瑾这样的眼神——去年查盐税案时,这厮盯着账本便是这般神情,三日后江南六大盐商齐齐下了诏狱。

“不必。”他硬着头皮推拒,“知漪近来忙碌。”

“忙着陪蔺公子赏菊?”戚隆火上浇油,“昨儿路过金明池,瞧见他们…”

“砰!”

白怀瑾手中茶盏突然迸裂,瓷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青砖上绽开朵朵红梅,他却恍若未觉地微笑:“继续说。”

戚隆咽了口唾沫。

“其实…”桑知胤盯着那摊血迹,突然有些后悔,“他们只是…”

“无妨。”白怀瑾慢条斯理拔出瓷片,任由鲜血浸透袖口云纹,“白某近日得了个双耳鱼戏莲叶瓶,想着桑姑娘或许喜欢。”

桑知胤看着他从多宝阁取出的雨过天青釉瓷瓶,喉咙发紧。

这分明是前朝宫廷旧物,去年在拍卖行叫价到三万两白银的珍品,此刻却被随意托在染血的掌心。

“太贵重了。”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配她,正好。”白怀瑾将瓷瓶放进锦盒时,指尖在瓶身摩挲而过,仿佛触碰的是谁的脸颊。

戚隆清了清嗓子:“要我说这事不稀奇。桑姑娘才貌双全,满京城公子哥谁不多看两眼?就像《关雎》里唱的那样。”

“若有人守了另一个人十几年,“白怀瑾突然打断,指尖掐断一截枯枝,“你说这份心意能捂热石头么?”

戚隆举到半空的茶盏僵住。他瞪着案几上滚动的断枝,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十几年?桑姑娘今年才及笄,蔺家那小子更是小了好几岁,哪来的十几年?”

香炉腾起袅袅青烟。白怀瑾望着窗外枯枝上最后一片黄叶,想起前世桑知漪及笄那日。她戴着嵌红宝累丝冠,跪在祠堂接过族谱时,裙摆扫过他藏在袖中的手。那点温热至今还烙在掌心。

“她心肠最软,却也最固执。”白怀瑾摩挲着青瓷喷壶上的缠枝纹,“从前没动心,往后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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