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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莲极其担心，担心家里最终会让她男人去。
陈田才刚十六岁没有娶亲，陈宝贵年纪大了，自家男人去了她舍不得，可他不去让小弟和老爹去定然不行，也会被人说道。
“去哪借？”李氏问道，这个时候哪家有钱不去交了抵兵役，还会有钱外借？
众人都看向林玉莲。
“大哥不用去服兵役，就不用交银子，不如，我们去大哥家借一借？”
“大哥都不在家，虎子受伤后，我们这里的人看都没去看一眼，此时有脸跟大嫂开口？”
林玉莲的话刚落地，陈田便反问道。
陈田的话说到陈宝贵两口子的心坎上。
这事李氏和陈宝贵不是没有想过，可关键是陈实不在家，虎子受伤后秋田就与老宅不往来，此时如何开口？
老两口在村子里也还算是要脸的人。
前段时间李氏主动去找秋田说话，秋田也没有搭理她。
原来满怀希冀，望着自家爹娘的陈水，此时因陈田的一句话低下了头。
“还有，大哥去的就是云南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们都不担心他的安危吗？只想着去他家里借钱？”
这事让陈宝贵两口子愣住了，里正宣布服兵役的事后，他们就只想到家里的事，眼前的事，都忘记了那个不在家的大儿子去的正是云南府。
“大哥去年就去了云南府，即使没有找到太医，想来也早离开了那边，不会有事的。”
陈水这话，不知是在安慰爹娘还是在说服自己。
“那大哥可能随时回来，还要请太医，也要花很多银子吧？我们之前想过为虎子治病筹银子么？没有吧？现在怎么好意思去借？”
陈田的话大让家再一次愣住了，陈宝贵两口子可能不再生虎子姓吴的气，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帮着筹银子之类的。
“你们以为大嫂一人在家，种那么多辣椒，天天挖草药干啥呢？当然是在为虎子治病筹钱啊？能筹一文是一文，我们家里人天天无事闲着，都没有人想去帮一把？想借钱的时候就去借，咋有脸呢？”
陈田说完冷笑一声，又想起是二嫂提出去找大哥家里借钱，想来二哥也是这样想的。
“二哥二嫂，当初也对爹娘的做法不认同吧？为何就不能站出来帮大哥说一句话，让大哥一直被爹娘骂？”
“爹当初说，不要大哥过年过节带虎子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句话都没有帮着大哥说，你说他心寒不？”
“大哥有啥事没有想着家里，当年桃花娘在的时候，他那么艰难，过年过节，他总是想方设法给家里带点啥的。
他自己去扬州受了伤回来，却给我们大家都带东西，我们有问过他伤得如何吗？
弄砖瓦场看起来是我们在帮他，其实呢？其实又何尝不是他在帮我们？他请外人可能还不要付我们这么多工钱。”
陈田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秋姐姐当初受了吴家的恩，他喜欢秋姐姐帮着还恩，为啥就不行？
虎子不能姓陈，大哥心底本就对虎子愧疚，才会那么在意虎子，结果你们还逼他，他心里不难受吗？你们就不能让他过几天顺心的日子吗？”
“桃花让虎子受了伤，耳朵还聋了，如果治不好虎子，我感觉大哥会自责死。”
陈田一串串的反问，不止是对家人的质问，也是对自己的反思，他年纪小，有的事情他是后来才慢慢想清楚的。
“所以，不要去问大嫂了，就让我去服兵役，二哥在家照顾爹娘，万一，万一，大哥回不来呢？大哥家的银子就留给大嫂，她肯定还要想办法治虎子的病。”
“白红梅那个骚货咋不早死？”李氏也在抹泪，她害怕陈实回不来，也害怕家里的儿子去了战场一去不回。
她心中早已将虎子受伤，儿子外出，家里的僵局等事，全部定罪在白红梅头上，此时提起来就又想咒骂一番。
如果不是她撺掇桃花，虎子不会受伤，陈实定然还在家里，砖瓦场还开着，抵兵役的银子自然也有。
“爹，娘，还是我去，爹年纪大，陈田还小，都没有长成大人，该我去。”
陈水被陈田质问着，终是醒过来一般。
虽说陈水说去服兵役，次日一早，陈宝贵还是不死心，就让李氏往女儿陈燕和陈林家去了一趟，目的就是想借钱，不好意思对秋田开口就去别的地方想办法。
这个时候哪家有钱借？陈燕家是分出来过的，但家里的钱早就被朱洪昌拿给了他自家爹娘。
朱洪昌是家里的次子，家中的大哥因为要给爹娘养老一直没分出来，下面有个弟弟还没有成亲，年纪却在这次服兵役的范围之内，也要交很多银子的。
陈林家的情况就更差一些，家里三兄弟没分家，两个在服役年纪内，老爹也没满五十，此时家里也正忙着到处筹钱呢？
李氏这一趟也不算完全白跑，陈燕还是给了二两银子，只是比起十二两还差一大截，这一天跑了两家，回到家里累得坐在那里饭都吃不下。
次日半上午，秋田在辣椒地里摘辣椒。
“秋儿，虎子呢？”李氏站在田埂上问一句。
对于李氏的突然到来，秋田一点也不意外。
前一日她还一心担心着陈实的时候，罗氏就来跟她说，村里人到处都在借银子抵兵役，不知陈宝贵家会不会厚着脸皮来借，让她心里有个底。
秋田看了李氏一眼，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躲在沟里玩泥巴的虎子，便没有再出声。
李氏也下地帮着摘辣椒，这一摘就是半个上午，直到辣椒摘完啥也没说，又帮着将沟里玩泥巴的虎子带出来，给他抖身上的泥，带到旁边的一个冬水田里洗手。
李氏从来头尾啥也没说，秋田是意外的，按理来说如果要借银子的话，也得着急借了，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再过两天服兵役的人就要走了。
陈水说去服兵役，林玉莲心却还是抱着些希望，因为家里爹娘还没有放弃，李氏把大哥当年买给她的银簪子都拿了出来。
前一日娘去陈燕和陈林家没有多少收获自然失落，这日里，李氏又去了辣椒地，她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可李氏回来啥都没说，她心里又失望到了谷底，回屋看到陈水将两个女儿都抱着，心里一阵酸。
老人公和老人婆明显对她连生两个女儿是有意见的，陈水对两个女儿没说多喜爱，却也没有嫌弃，但也没有这样一抱抱两个的时候。
想来他也是知道自己要走了，想多抱抱女儿。
林玉莲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出了门往村后跑去。
爹娘拉不下脸，她却不能不管自家男人，如果她男人这一走就回不来，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生了两个女儿已经让爹娘不高兴了，再没了男人她在家里如何立足。
她娘家兄弟姐妹多条件不好，当年出嫁爹娘并没给啥嫁妆，压箱底的两百文钱都是她自己赚的。
陈水跟着大哥做事时，赚的钱交大部分留一小部分，她手里也有一两多银子，算起来就是还差八九两银子。
她想再争取一回，为自己男人，也为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