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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坡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裹着露水沉甸甸地坠在枣树枝头。秀兰蹲在老井旁,用枣木瓢舀起井水,水面倒映着她紧锁的眉头。井壁渗出的暗红水渍比往日更浓,随着水波荡漾,恍若流动的血脉。\"奶奶!\" 圆圆举着沾满泥土的树皮跑来,\"地质队的人开始挖竖井了,声响震得陶罐都在抖!\"
李虎的车间里,新制的陶胚在转盘上微微震颤。他握着刻刀的手青筋暴起,刀锋在陶泥表面划出歪斜的纹路。\"都停下!\" 他突然大喊,后生们手中的工具纷纷落地。李虎抹了把脸上的陶土,望向窗外被勘探车碾出的深痕:\"这样下去,土脉要断,陶胚根本吃不住劲!\"
建军背着竹篓穿行在枣林间,竹篓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小吴举着树皮本子,上面画满扭曲的矿脉走向:\"建叔,这图越画越像张鬼脸!\" 老人用旱烟袋敲了敲罗盘:\"当年你太爷爷说过,地脉通着窑魂,这么折腾\" 他的话被远处传来的争吵声打断 —— 赵大姐带着妇女们,正举着柳条筐拦住地质队的卡车。
\"不能再挖了!\" 赵大姐的蓝布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将柳条筐扣在卡车前盖,\"你们听听这土声,都在哭呢!\" 司机探出头,满脸不耐烦:\"大婶,这是上头的任务\" 话未说完,卡车轮胎突然陷入泥坑,引擎空转的轰鸣惊飞了整片枣林的麻雀。
晒谷场上,周教授摊开新绘制的地质图,图纸边缘被枣花蜜粘住几片落叶。\"兰子婶,\" 他推了推眼镜,\"勘探数据显示,矿脉走向确实与古窑址呈太极鱼形分布。\" 秀兰盯着图纸上的红线,想起《龙脉考》里 \"地脉如经络,窑火似气血\" 的记载,突然抓起墙角的护树钱:\"教授,咱得按老法子测测土气。\"
两人带着陶罐来到勘探井旁。秀兰将井水倒入陶罐,撒上从老窑址取来的陶土,用枣木勺缓缓搅动。水面渐渐浮现出细密的气泡,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这是\" 周教授凑近观察,\"土脉紊乱的征兆!\" 话音未落,井底传来沉闷的 \"轰隆\" 声,惊得陶罐里的水溅出,在地上画出蜿蜒的痕迹,竟与矿脉图如出一辙。
申时末,暴雨倾盆而下。地质队的帐篷在狂风中摇摇欲坠,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虎冒着雨冲向车间,却见新制的陶胚表面纷纷出现裂纹,就像被蛛网覆盖的干涸河床。\"快!\" 他嘶吼着,\"把陶胚搬进窑洞!\" 后生们顶着雨帘搬运,陶泥与雨水混合的泥浆顺着指缝流淌,宛如黄土地的眼泪。
暮色漫过塬坡时,雨势稍歇。秀兰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满地狼藉的勘探现场。被雨水冲刷的泥土中,露出半截刻着符咒的青砖,正是前日挖出的丹炉残件。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砖面冰凉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土是活的,窑是它喘的气。\"
深夜,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对着月光下的裂纹陶胚发呆,刻刀在掌心划出深深的血痕。突然,他抓起陶罐里的 \"龙脉\" 矿石粉末,混着自己的鲜血,重新调配釉料。暗红的液体在陶瓮中翻滚,蒸腾的热气里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护窑符。\"这次,\" 他咬着牙,\"要让土和火自己说话。\"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唯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光。老人对着雨夜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翻开新写的《土脉录》,在空白处画下勘探设备、裂纹陶胚和神秘青砖的关联图,旁边批注着:\"洋人的铁疙瘩,终究撬不动黄土地的魂。\" 而在晒谷场,赵大姐带着人连夜修补被暴雨冲毁的柳条围栏,柳条在月光下穿梭,编织的纹路与护窑符相互缠绕。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陈家洼笼罩在薄雾中。秀兰早早来到窑厂,将护树钱埋在勘探井旁。晨雾中的陶罐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与往日温润的光泽判若两人。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 邻村的老匠人推着独轮车赶来,车上装满祖传的陶制镇窑兽。
\"兰子,\" 老匠人抹了把脸上的露水,\"听说地脉乱了,俺们把老物件都搬来了。\" 他掀开油布,镇窑兽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着神秘的光泽,正是用 \"龙脉\" 矿石点睛。秀兰的眼眶突然湿润,转头望向枣林 —— 那里,周教授带着学生们,正用树皮和藤条编织巨大的护窑阵。
晌午时分,张哥骑着三轮车从镇上带回好消息:\"县里派人来调解了!\" 但他同时掏出封匿名信,信纸散发着刺鼻的煤油味:\"小心地质队里有鬼!\" 秀兰展开信纸,看着上面歪曲的字迹,突然想起暴雨夜勘探设备莫名起火的场景。她将信纸凑近鼻尖,除了煤油味,还隐约闻到一丝熟悉的艾草香。
暮色再次漫过塬坡时,村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秀兰将护树钱、镇窑兽和匿名信摆在石桌上,铜绿、陶土与纸张在夕阳下泛着神秘的光泽。\"大伙说,\"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这土脉、这窑火,该咋救?\" 建军磕了磕旱烟袋,将艾草灰撒在地上,勾勒出太极鱼形:\"老辈人修窑,讲究顺天应地。明日卯时,咱按古法祭窑,让土和火给个准话!\" 李虎握紧刻刀,刀刃映着晚霞:\"对!是祸是福,就看这一窑!\"
深夜,塬坡上的风带着枣花香掠过窑洞。秀兰站在门口,望着乱葬岗方向闪烁的勘探灯,像极了古窑里未熄灭的星火。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匿名信背后藏着什么阴谋?古法祭窑能否唤醒沉睡的土脉?而陈家洼的老手艺,要如何在这土与火的纠葛中,寻得重生之路?远处,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新制的陶胚在转盘上飞旋,如同永不言弃的希望,在黑暗中等待着破晓的那一声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