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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坡的风裹着沙尘掠过枣林,秀兰蹲在新落成的陶胚晾晒场,用枣木耙子轻轻翻动陶泥。湿润的陶胚表面泛着哑光,在晨光里宛如未醒的璞玉。她忽然顿住动作 —— 不远处晾晒的陶胚上,几道裂痕蜿蜒如蛇,和报纸上刊登的仿品瑕疵如出一辙。\"王婶,\" 她声音发沉,\"这批土怕是吸了潮气。\" 老人拄着拐杖走来,鞋底碾碎地面干结的泥块:\"昨儿后半夜狗叫得凶,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进了村。\"
李虎的车间里弥漫着桐油与陶土的气息。他握着刻刀在陶罐上雕刻枣花图案,刀锋却突然打滑。\"又偏了!\" 他盯着歪斜的纹路,额角青筋暴起。学徒安娜捧着新送来的陶胚,胚体表面粗糙刺手:\"师傅,邻村送来的这批泥,掺了太多沙砾。\" 李虎抹了把脸,将刻刀狠狠插进枣木板:\"去把咱家地窖的老泥挖出来,就算慢些,也不能坏了陈家洼的名声。\"
建军背着竹篓在枣林间巡查,竹篓里的艾草随着步伐沙沙作响。小吴举着树皮卷成的记录本,上面画满歪歪扭扭的符号:\"建叔,东边的枣树叶子上又出现奇怪的斑点,和上次古窑灰的痕迹不一样。\" 老人用旱烟袋敲开树皮,露出底下暗红的虫蛀痕迹:\"是钻心虫,\" 他眉头紧皱,\"得赶紧用枣树皮熬水,再掺上从老窑址挖来的草木灰。\"
晒谷场上,邻村的赵大姐赶着驴车疾驰而来,车斗里堆满滞销的仿冒陶罐。\"兰子!\" 她跳下驴车时布鞋沾满泥浆,\"城里的铺子都不收货了,说咱们的东西\"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秀兰摸过一个陶罐,指腹触到粗糙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说过:\"好陶器会呼吸,次品摸起来像块死石头。\"
李虎带着后生们在窑厂检查火候。土窑里火苗窜起三尺高,映得众人脸上通红。\"张哥,\" 他盯着窑顶的排烟孔,\"这烟色不对,怕是温度没控好。\" 张哥抹了把汗,举起测温的枣木杆:\"可咱们用的是老法子,和古窑址的记载分毫不差啊!\" 话音未落,窑内突然传来 \"噼啪\" 炸裂声,新烧的陶罐在高温中纷纷开裂。
枣林深处,研学团的孩子们围着秀兰抹护树泥。小雨捏着沾满泥浆的手,眼眶泛红:\"奶奶,城里的叔叔说我们的陶罐是假货。\" 秀兰蹲下身,用枣木勺舀起泥浆:\"娃们看,\" 她将泥浆抹在树干上,\"这泥里掺着枣树皮、艾草灰,还有老窑址的土,\" 她的目光扫过远处晾晒场,\"咱们的陶器,也和这护树泥一样,得用真心养。\"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掺了野菜的玉米饼。秀兰揭开陶瓮盖子,酸白菜的香气混着井水的清凉散开:\"都将就吃,\" 她给赵大姐递过一块饼,\"等熬过这阵,咱去城里摆个摊,让大伙尝尝真东西。\" 众人沉默地啃着饼,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驴车铃铛声 —— 几个陌生商贩拉着大批仿冒陶罐,正往村里吆喝兜售。
申时末,秀兰站在村口拦住商贩。粗布围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指着车上的陶罐:\"这纹路歪歪扭扭,陶土里沙子比泥多,也好意思说是陈家洼的?\" 商贩们哄笑起来:\"大婶,你们那老古董早过时了,现在城里人就爱便宜货!\" 话音未落,李虎带着后生们赶来,手里捧着刚修复的古法制陶罐。
暮色漫过塬坡时,村民们在晒谷场燃起篝火。秀兰将护树钱系在火堆中央的枣木杆上,火苗舔舐着铜钱,映得众人脸庞通红。\"老少爷们听着,\" 她的声音混着柴火噼啪声,\"咱们的陶器,从选土到开窑,哪一步不是贴着黄土地?\" 她举起一个陶罐,月光下,纹路里隐约可见细密的气孔,\"这才是会喘气的好陶器!\"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缝补被划破的粗布围裙,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晃。圆圆趴在她膝头,声音带着哭腔:\"奶奶,那些坏人会不会把咱们的窑砸了?\" 老人的针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围裙补丁上:\"别怕,\" 她摸着孙女的头,\"就像枣树生虫了要驱虫,咱们的手艺蒙尘了,就擦亮给大伙看。\" 远处,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正在用枣木模具重新压制陶胚,刻刀在陶泥上划出的每一笔,都带着破局的决心。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唯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光。老人对着月光下的枣林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翻开新写的《护陶经》,在空白处画下篝火晚会上的场景,旁边批注着:\"真金不怕火炼,好陶不惧人谤。\" 而在晒谷场,赵大姐带着人连夜编筐,柳条在月光下穿梭,编织的纹路竟与古陶纹如出一辙。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陈家洼笼罩在薄雾中。秀兰早早来到陶胚晾晒场,将新制的陶罐整齐码放。晨露顺着罐口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她蹲下身,轻轻擦掉陶罐上的泥点,突然发现底部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指印 —— 那是昨夜圆圆帮忙时留下的。
晌午时分,张哥骑着三轮车从镇上回来,车斗里不再是订单,而是一张皱巴巴的告示。李梅展开告示,声音发颤:\"县里要办手工艺品展销会,可 可报名截止日期就是今天!\" 秀兰接过告示,目光扫过 \"需提供三代传承证明\" 的条款,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族谱,还有老窑址出土的陶制模具。
暮色再次漫过塬坡时,村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秀兰将族谱、陶片、模具摆在石桌上,月光洒在泛黄的纸页和斑驳的陶器上。\"大伙说,\" 她的手指抚过族谱上模糊的字迹,\"咱们敢不敢带着这些老祖宗的东西,去城里争口气?\" 建军磕了磕旱烟袋,将艾草灰撒在石桌上:\"怕啥?当年挖井都没怕过,还怕这点风浪?\"
深夜,塬坡上的风带着枣花香掠过窑洞。秀兰站在门口,望着乱葬岗方向闪烁的萤火虫,像极了古窑里未熄灭的星火。她知道,展销会是场硬仗。那些仿冒者会使出什么手段?古法制陶的秘密能否打动城里人?而陈家洼人,又该如何让黄土地的智慧在新时代站稳脚跟?远处,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陶胚在转盘上飞旋,如同永不言弃的希望,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