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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别说了！”就在汉子还想叫骂之时却被一旁的男子捂住了嘴巴，其他几人或是冷眼旁观，或是随口劝解，良久方才让汉子冷静下来。
见此间终于安静，萍娘方才幽幽道：“倘若不是与你们宋帮主有旧，此事我也不想来掺合。”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我虎象帮也还要靠萍娘那边多照应呢。”一名中年人赔笑道。
“其实做帮主没什么好的，到处得罪人，拖着全帮千人的吃喝拉撒，到头来还让人剁了脑袋。”萍娘叹了一口气，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成熟魅力。
“帮主苦啊，那般辛苦还替我等扛下了所有，最令人气愤的是，那天杀的凶手居然跑了，这长安县衙人都看不住吗？”
“幸好我们的眼线及时传了消息出来，否则谁知道县衙的人会不会让其他人来顶替，如此帮主的仇可就报不了了。”
“这般说来……”一名男子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看向其他人，“他不会被买了命吧？”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不断地看着其他人，直到中年人率先开口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说买命的生意不在我们这里，可苦力是我们做啊，总不能我们一点消息都收不到吧？况且，买命总不能买到我们自家仇人身上吧？”
众人当即觉得有理，如果真能如此，他们随便找个人将在座的某人杀了，再花钱买命即可，最后杀剩谁，谁便是帮主了。
“此事诸位也不用胡乱猜测了，买命之事自然不可能，至于凶手越狱，恐怕长安县的县令比我们更为焦急，毕竟这案子影响不小，如今又惹上了虎象帮，这凶手只要还在长安城，便无处可躲。”萍娘随口道。
众人点点头，朝廷与虎象帮都要抓这凶手，除非这凶手能有什么通灵异术，否则插翅难逃，不过在场之人其实也并不是当真有多么在意宋部之仇，只不过想继承帮主之位，便必须要将这份态度摆在明面上，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却谁也不能明说，此番煞有介事地讨论，同样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中年人见时机差不多，当即转过话题，向萍娘询问道：“那么，这帮主之位，萍娘有何指教呢？”
萍娘目光从在座之人身上一一移过，慢条斯理地用衣袖遮着自己面纱下的脸庞，浅浅喝了一口茶水，随后方才道：“指教不敢，只是传话而已，都是他的意思。”
听到萍娘口中的“他”，众人当即正了正色，屏气凝神，先前与萍娘有所冲突的汉子一时间觉得背脊发凉，怎么没人告诉他萍娘居然还能替那个人来传话？
屋内一时间颇为安静，皆噤声等着萍娘开口。
“宋部身死，各部堂主各有所能，却皆难以服众，暂且各司其职，不得内斗，他会看你们谁做得更好。”萍娘却说了一个让众人颇为不悦的答案。
然而既然是传那个人的话，他们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有那一直开口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请萍娘给些暗示，怎生才能算是做得好啊？”
萍娘美眸弯起，发出些许笑意，道：“至少有一点，你们绝不能因为争夺帮主之位而影响大计，务必有所分寸，至于其他我也不好说，你们不如先将杀死宋帮主的凶手抓到吧。”
众人点点头，虽然今日并没有得到什么好消息，但起码各自仍有机会，而萍娘之意也颇为清楚，在不影响原本买卖的情况下，将明面上的事情做足，比如抓住那个凶手。
此事已了，他们当即开始说些其他小事，互通往来，不多时便准备起身离去，此刻萍娘方才开口让众人暂且留步，并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来。
“这是……通缉令？”众人困惑地拿起纸张。
“不错，这上面通缉的犯人，是个十恶不赦，灭了数家人满门的凶徒悍匪，我想请诸位帮忙，看看能否找到这个人。”萍娘点点头。
“这凶徒是萍娘的仇人？”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实不相瞒，我有一名养女，正是被这凶徒灭门的其中一家的幸存者，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凶徒，恰巧我的一些耳目说，近日在长安看到了这个人的踪迹，因此想要请诸位帮帮我那可怜的养女。”萍娘美目在众人身上流转，叹息着解释道，“倘若能有人帮忙找到他，或是杀了他，也可能算在做得好上面。”
众人在听前面之时方才有些敷衍之意，但听到后面顿时眼前一亮，大海捞针找凶手难度极高，但拿着画像找这名凶徒似乎就容易许多了，他们当即将通缉令抢到手里，仔细记着画像上凶徒的模样。
“嚯，这人杀了那么多人，连自己妻儿都没放过，比我还狠啊。”
看着通缉令上的内容，一名堂主忍不住感叹道。
“对了，还有一点，这画像是十年前的了，所以我想此人的模样可能会有些许变化。”萍娘提醒道。
“萍娘放心，此事交于我们了，定为萍娘养女报仇雪恨。”众人当即答应下来，随后寒暄了几句，各自离去，先前那名被萍娘威胁的堂主，虽然眼中仍是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拿上了通缉令离去。
一直趴在屋顶上偷听的张九，愈发感觉到了通体阴寒，萍娘表现出来的冷静与狠辣，让他仿佛能看到这女人与另外两个模糊的身影重叠。
随着一众堂主离去，那些护卫也一一撤去，张九当即落下楼来，紧跟向了最后离去的萍娘，然而才没跟几步，数名高大的护卫便出现将萍娘护送走，没有给张九半点机会。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萍娘的存在，也知道她是揽月阁的掌柜，那么终归是有了目标，张九并没有急于一时，十年都已经隐忍下来，他确实不在乎多等一些时候，一切只是为了顺利报仇。
他此刻倒是对萍娘给他们散去的通缉令颇为在意，屋顶毕竟是屋顶，难以看得真切，虽然从萍娘的描述来看，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打算前去确认一番。
他观察了一番出门的那些堂主，其中一名堂主刚出宋部宅门，便坐上了手下准备的肩舆，并将那张通缉令交给了一名手下，而手下也拿着通缉令快速离去，张九没有犹豫，直接跟上了那名虎象帮喽啰。
今日街市上人本就不多，喽啰刚拐过一条街道，张九便几乎是直接冲上去勒住他的脖子，并迅速拖到一边墙角，这喽啰仅仅只是挣扎了片刻，彻底晕了过去，通缉令还没拿热乎，便落到了张九的手里。
张九注视着手中的通缉令，那张熟悉又遥远的面容，让张九忍不住讥笑起这张脸当初的不知天高地厚。
贞元六年，长宁县签发，东乡张赵村人张起，罪名，杀妻杀儿，并屠杀刘氏、季氏、钟氏满门共记三十七口人，恶贯满盈，现下发通缉令，生死不论。
……
“九哥！九哥！九哥啊！张起！！”
“来了来了来了！”张起一边系着自己的腰带，一边从屋舍中步出，“哎呀催什么催，这不是还早着呢吗？”
赵六郎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起，眉头一挑道：“嫂子又给你做新衣裳了，真是让我羡慕得紧啊。”
“嘿，你嫂子人美手巧，你就羡慕着吧。”张起骄傲地笑了笑，随后与赵六郎走上阡陌小道，向着远处而去。
“快些吧，街坊邻居应该都在了，我们虽然与我们关系不大，但不能缺席啊。”赵六郎边走边催促着张起。
“这不是走着呢吗？”张起没好气道，“哎，你家田地不是都快被你卖光了吗？即便此次县里重新丈量得有问题，也不可能给你再多变出来点吧？你着什么急？”
“田地是不会多分我，但热闹我能多看会儿呀。”赵六郎嘿嘿笑了起来，“对了九哥，我听说啊，只是听说，虽然这次许多乡里的田地丈量都出了差错，但有几家人被偷偷上门安抚了，县里给他们偷偷降税，虽然田地少了些，但实际却捡到了便宜。”
“你哪里听来的？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让其他人听到，你少不了一顿打。”张起转头看向赵六郎，露出狐疑之色，“他们不会是找你了吧？”
“怎……怎么可能？！”赵六郎连忙摆手，“你都说了，我田地都没多少了，他们压根看不上我这点田税。”
“最好如此，你可别犯浑了，此次县衙误我们田地，往后谁知道还会做什么，这些当官的不可靠，可靠的还得是乡里乡亲。”张起告诫道。
“知晓了知晓了。”
张起轻叹了一口气，并未继续追问，两人顺着阡陌小路，迅速赶到了街坊邻居今日集结之地，众人对面是一众县衙差使，双方已经开始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