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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入厉家老宅，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蜿蜒的车道。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车子驶过一片碧绿的湖泊，湖面上几只白天鹅悠闲地游动，不时将头扎进水里觅食。远处，隐约可见几座造型别致的小亭子，掩映在绿树红花之间。
这是一片中西合璧的建筑群，既有中式庭院的曲径通幽，又有西式建筑的恢弘大气。主楼是一座五层高的白色别墅，巨大的罗马柱支撑着挑高的门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但这么大的别墅以前也只住厉宗铭和厉赫铖两人，厉鸿亦常年礼佛，在厉宅不远处的龙景山上修了宅子，自己独居其中，每日清修。
晚棠虽然住在厉家，却并未和这兄弟二人同住在一栋楼里，她刚到厉家那年，厉鸿亦给她在后花园单独建了一栋二层小洋楼。
这洋楼虽小却很精致，外墙爬满了翠绿的常青藤，几朵不知名的粉色小花点缀其间，像极了厉宗铭送她的法式碎花洋裙。
晚棠喜欢这里，清净。平日里除了萍姨和几个固定的佣人，没人会来打扰。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书、画画，或者在花园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
可今天，萍姨的话却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她刚踏进小洋楼的门，萍姨就急匆匆迎上来，压低声音说：“小姐，昨夜里，二少爷回来了。”
晚棠脚步一顿：“阿铖回来了？”
“是啊，下半夜回来的，动静可大了，一身酒气，醉醺醺的，看着吓人。”萍姨拍拍胸口，似乎还心有余悸，“今早还让仆人送了行李过来，说是这段日子都要住在家里。”
前几天股东会，他和厉伯伯说的不愉快，晚棠也是几天都没见到他人影。
青瓷碗里卧着清亮的面汤，葱花浮在油星上打转。厉宗铭用银匙搅开溏心蛋，蛋黄混进汤里像融化的琥珀。
“小心烫。”晚棠将醋碟推过去，“你肠胃不好，萍姨特意少放了香油。”
厉宗铭刚要说话，楼梯间传来趿拉拖鞋的动静。
厉赫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晃进餐厅，睡袍带子歪歪斜垂到地上，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
“好香啊。”他抽动鼻子扯了把凳子坐下，“我也要。”
晚棠把面前汤碗递过去：“先吃这碗吧，我还没动。”
厉宗铭却把汤碗又端了回来：“萍姨去给二少爷盛一碗。”
萍姨闻言，忙退后半步：“二少爷稍等，我这就去。”
厉赫铖像是没听见，起身晃到晚棠面前，端起碗尝了口汤：“阿姐煮的面就是鲜，我在矿上就馋这口。”
他端着碗又晃回自己座位，大口吃了起来，等萍姨端着碗回来时，他连汤都喝干净了。
“我看大哥现在端碗都费劲，喝汤怕是容易洒。”他撑着下巴望着对面，“需不需要我喂你？”
晚棠啪的放下筷子：“阿铖！”
对上女人的眼睛，厉赫铖别开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厉宗铭面色阴沉：“酒没醒就别出来，滚回你的狗窝。”
厉赫铖扭过头突然笑起来：“火气这么大怎么养病？我特意搬回来照顾你诶”
二人还要斗嘴，鹏叔突然敲门：“二少，有位姓郑的探长找您。”
别墅外，两名法租界警员将礼帽按在胸前，牛皮警靴上的黄铜扣子泛着冷光。
年长些的郑探长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金链子缠在指间绕圈。
不一会，年迈的管家将几人请进了别墅的小会客厅，厉赫铖还是那身睡袍，姿态懒散的倚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搭在沙发扶手上。
“厉赫铖先生？”领头的探长摘了圆顶礼帽，露出额角疤瘌。
男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请坐。
郑探长直截了当道：“法租界昨晚出了命案。”
“哦？”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王家二公子王远和妓女红杏以及别墅里的所有仆人全部遭人杀害。”
郑探长看到这位风流富家公子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忆他说的这人是谁。
“有人称曾在一周前“郑探长顿了顿，”也就是六月十号看见你在和平街正学巷单方面殴打过他。”
“哦~是他啊，那个死肥猪。”男人的恶意毫不掩饰，像是在谈论一只惹人厌的臭虫。
郑探长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你和王公子之间是有什么纠纷吗？”
“纠纷？谈不上。”男人支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脖子，“纯粹是看他不顺眼，怎么，他真死了？”
郑探长点点头，就听到一句嘲笑：“哈哈，死的好，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昨夜八点到十点，你在哪？”
“唔，在夜色酒吧喝酒。”男人挑眉，“怎么，怀疑是我杀了他？”
郑探长语气平淡：“只是例行询问，有人可以为你证明吗？”
“当然。”男人笑的邪性十足，“昨天晚上我高兴，请了全场。撒了不少钞票，随便找几个捡了钱的人都可以为我证明吧。”
郑探长点点头合上本子，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打扰您了。”
他微微欠身，语气客气：“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厉赫铖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躺回沙发，像只晒太阳的猫。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鹏叔，送客。”
鹏叔应声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郑探长识趣地带着两个警员离开。
刚走出客厅，年轻警员小李就忍不住嘀咕：“头儿，这厉二少爷也太嚣张了吧？咱们可是警察！”
郑探长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训斥：“闭嘴！”
另一名警员老张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头儿，我觉得应该不是厉二少爷，您看他那样子，哪像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干净得跟刚洗完澡似的！”
郑探长叹了口气，无论是王家还是厉家，他都得罪不起。
他压低声音，凑近两人：“回去之后，我会把今天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局长。至于你们两个，也保持统一口径，一个字都不能漏，也一个字都不能多！剩下的，我们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