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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四年春分,紫禁城的柳絮扑在养心殿窗纸上,像极了松涛阁走水时飞扬的纸灰。道光帝盯着《宗室月禄复旧折》,朱笔在“恢复世袭罔替”四字上悬了三悬,墨迹洇开的红晕与先帝算筹怀表的铜锈重叠。宗人府送来的《旗人请俸清单》堆成小山,月禄耗银“百万两”的汉字刺得他眼眶发疼——这数字比三年前林则徐核账时多出两倍有余。
“皇上,禧恩大人求见。”随侍太监的通报声里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禧恩进殿时,珊瑚顶戴晃出细碎金光,手里捧着的鎏金匣子里,新铸的“道光通宝”泛着冷硬的铜光。“江南算筹尽熔,”禧恩掀开匣盖,铜钱堆叠如赤色鳞片,“如今民间都说,这铜钱比汉人的竹棍实在。”
道光帝拈起一枚铜钱,正面“道光通宝”四字中,“道”字刻意拉长的竖笔像道锋利的剑脊,将“通”“宝”二字压得扁薄。背面满文“宝泉”如重甲武士般峙立,汉文被挤到边缘,细如蚊足。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林则徐呈上的“算筹弯刀”火漆印,那枚融合算筹与佩刀的印记,此刻正躺在军机处的废档堆里。
“传旨,”道光帝将铜钱掷回匣中,算筹在《禁止算筹流通诏》上划出重痕,“蒙古商队若再私藏算筹,以通敌论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算学吏们搬运典籍的声响——他们奉禧恩之命,正将松涛阁的算学孤本改抄为竹简。道光帝摸出先帝的算筹镇纸,冰凉的玉石上“以数治国”四字已被磨得模糊,只剩“数”字的斜钩还透着微光。
申时,道光帝在懋勤殿翻看《漕运废革奏疏》,新任漕运总督的字迹力透纸背:“算筹水尺实为妖术,填平以安漕神。”附页里夹着半片算筹,刻着“高邮闸”的竹骨间嵌着火漆残屑——那是陈阿福当年密纹火漆的遗痕。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暮春,林则徐用算筹丈量运河时的身影,此刻却只剩“漕船沉没率激增”的谎言。
子夜,道光帝独自在乾清宫漫步,月光将廊柱上的“满蒙一体”彩绘拖成长影。经过先帝画像时,他忽然注意到画像袖口的暗纹——那团缠绕的曲线,竟与松涛阁出土的蒸汽齿轮别无二致。九岁那年先帝握着他的手算筹丈量南苑,袖口的纹样曾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当时只当是西域织锦,此刻却想起工部密报:“陈阿福工坊的齿轮,与先帝袖口纹样吻合。”
更夫敲着“天干物燥”的梆子声穿过庭院,却混进隐约的《算筹守边歌》。道光帝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先帝的“算筹不止”四字被龙涎香熏得泛黄,而表盖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刻痕——像极了西洋星图里的猎户座腰带。他猛地合上表盖,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松涛阁自鸣钟的报时声重叠。
春夜的风卷着柳绵扑进殿内,道光帝看着案头的算筹与铜钱,忽然分不清哪个是治国的刻度,哪个是权力的枷锁。他想起林则徐三年前的奏疏:“算筹如水,宜疏不宜堵。”此刻朱笔却在《算学坊改绣坊诏》上落下:“女子无才便是德,算筹无用可铸钱。”墨迹未干,窗外传来算学吏的叹息,与远处蒙古商队的驼铃声,共同织成帝国春天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