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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日上午10点，交易室的冷白色led灯光下，陈默的食指重重敲击着投研报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报告首页的“康寿医疗（代码：002xxx）做空建议”字样刺得他眼眶发疼，目标企业logo下方的“国内最大临终关怀机构”描述让他喉咙发紧。
“解释一下，为什么模型会推荐这只股票？”陈默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怒意，目光依次扫过技术总监小李、分析师林语晨和实习生小林。
林语晨滑动触控屏，因子权重矩阵在墙上的投影随之变动，蓝色的“社会价值负面因子”占比19的数值格外醒目：“模型通过自然语言处理，捕捉到近三个月内‘殡葬服务’‘老龄化’‘床位空置率’等关键词出现频次达237次，结合现金流折现模型，判定其未来12个月现金流稳定性低于行业均值41。”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冷静如机械，“但未纳入企业社会责任的定性分析。”
“但康寿医疗运营着127家公立养老院，承接政府90的孤寡老人供养项目，”陈默的手指划过企业官网的“政府养老示范项目”锦旗照片，“做空这类企业，本质是在做空社会养老体系，违背esg投资原则。”他转向小李，目光如炬，“我要求删除这个因子。”
“不可能！”小李的声音陡然提高，领带因身体前倾而歪斜，“删除该因子将导致夏普比率下降14，年化收益减少14个百分点，意味着每年损失28亿管理费！”他快速调出收益曲线，红色的回撤线在删除因子的节点后陡峭下探，“况且量化模型的使命是追求超额收益，不是道德裁判。”
会议室空气骤然凝固，墙上的“因子权重白板”映出众人紧绷的脸。实习生小林下意识往后缩，臀部撞到身后的文件柜，咖啡杯翻倒，褐色液体在“esg因子优化方案”的批注上蜿蜒成丑陋的痕迹。
“道德不是绑架，是投资的底线。”陈默的手掌按在操作台上，指腹摩挲着边缘的防滑纹路，“你见过康寿医疗官网的‘老人笑脸墙’吗？5万名老人的晚年依托于这家企业的运营，做空它等同于在灾难中套利。”
小李冷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多条曲线：“情怀不能当饭吃。2024年四季度，该企业养老床位空置率达37，殡葬业务毛利率却高达68，资本用脚投票的逻辑再清晰不过。如果因道德因素剔除有效因子，我们和凭直觉交易的散户有什么区别？”他转向林语晨，“林博士，你从mit带来的量化模型，难道预设了道德参数？”
林语晨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波动：“从技术角度，因子的统计显着性确实通过了95置信检验。但esg因子的构建需要更精细的维度拆分，比如区分‘被动承担社会责任’与‘主动商业开发’——”
“没有时间搞学术研究！”小李拍着桌子，震得触控屏上的因子图标晃动，“实盘仓位已建仓3，现在删除因子等于承认模型设计失败，你让投资者怎么看我们？”
陈默站起身，西装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就删除。”他从裤兜掏出钢笔，在因子权重表的“社会价值负面因子”一栏划上粗线，“所有责任由我承担。作为基金经理，我必须对投资标的的社会影响负责。”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回测报告上，剔除因子后的年化收益曲线从28的高位跌至14，像一条垂死的蛇。交易员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康寿医疗股价上涨9，做空仓位触发止损，累计亏损率72，回撤达策略净值的58。”
陈默调出企业财报，政府补贴占比35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与“床位空置率”的红色预警形成刺眼对比。他揉皱打印纸，纸团撞击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噗通”声：“算法只看到床位空置率，却没识别出30的床位属于政府预留的应急养老资源；只计算殡葬业务的毛利率，却忽略了养老服务的政策补贴稳定性。”
小李阴着脸调出舆情监控界面，“量化基金做空养老产业”的词条在微博热搜攀升至第17位，某财经大v的评论刺痛眼球：“冰冷的算法正在收割人间温情。”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监管函的pdf文件弹出：“证监局要求说明投资逻辑，明天上午前必须提交书面回复。”
“这不是算法的错，是我们的错。”陈默望着窗外的写字楼群，某栋大厦的led屏正在播放“关爱老人”公益广告，“我们给算法喂了数据，却没给它装上价值观。”
深夜23点，交易室只剩下陈默工位的台灯亮着。操盘日志的钢笔尖悬在“枷锁”二字上方，墨迹在纸页上洇开小团阴影。林语晨的消息弹窗亮起，卫星图申请进度条显示“已获取70区域数据，云层遮挡率45”。
他回复：“优先校准青海湖以东区域，注意区分光伏板与盐碱地反光。”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目光落在墙上的因子权重白板，“社会价值负面因子”的字迹被擦去，露出底下2022年“碳中和因子”的旧批注。实习生小林趴在桌上睡着，后颈的头发翘成小卷，电脑屏幕上的卫星像素点因信号不稳定而闪烁，像极了康寿医疗官网老人眼中的泪光。
凌晨1点，伦理委员会的虚拟会议室内，23个参会头像在屏幕上浮动。陈默的虚拟形象刚提出“不可交易清单”构想，量化研究员王瑾的红色头像便剧烈晃动：“这会导致因子覆盖范围缩减18，根据蒙特卡洛模拟，年夏普比率将下降09，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不会再成为‘做空养老院’的主角。”陈默打断道，“清单初步包含养老、医疗、救灾三类企业，具体行业边界可以讨论，但原则不可妥协。”
反对声此起彼伏，小李的虚拟形象举起一份数据报告：“根据preqin统计，esg约束型基金的平均年化收益比传统基金低23，我们不能为了道德虚名牺牲投资者利益！”
会议结束时，投票结果显示14票反对，7票赞成，2票弃权。陈默退出会议界面，看到小林的卫星图校准进度停在30，云层遮挡率升至52。他想叫醒年轻人，却发现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冰凉，就像今天这场关于算法道德的争论，看似热烈，却始终隔着数据的冰墙。
交易室的空调发出低频嗡鸣，陈默将康寿医疗官网的老人笑脸截图设为桌面背景。那些皱纹里的笑容，比任何因子都更真实，却永远无法被算法捕捉。他知道，当算法越来越擅长模仿人类的理性，人类反而需要坚守那些无法被代码量化的温度——比如良知，比如责任，比如对“人”本身的敬畏。
而此刻，青海湖上空的云层仍在聚集，那些模糊的卫星像素点，正如算法伦理的未来——在技术的强光下，总有阴影难以被照亮，但人类必须学会在阴影中前行，带着枷锁，也带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