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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那道声音:
“以魂为柩,永世不堕轮回!”
猿侯的声音,从神骸腹腔深处传出,却不再似人,而如冥狱钟鸣,万骨哀号。
那咒语,低沉到几乎听不清,却又仿佛回响在每一寸天地的骨血深处,敲击着山川、冰层、灵魂。
风雪倒流,苍穹变色。
一瞬间,天昏地暗。
那是“半神柩印”的禁咒真言。
不是术法,也非神通,而是一种早已被写入天地原始律令中的黑咒——一种以灵魂为砖、以死者为石、筑造神位之塔的亘古契印。
只有在万魂被吞噬、万念汇聚之时,它才会被唤醒。
“轰——!”
骨骼深处,一圈圈暗红色魂焰如涌动的火蛇,沿着每一寸神骸裂缝翻滚而出。
火焰中,浮现出一道道人脸,苍白、痛苦、神情扭曲如破碎的面具:有幼童,也有老人,有乞丐,也有贵胄,有的眼含悲愤,有的齿间怒骂——他们曾活在世间某个角落,有过姓名、有过牵挂,如今却在这黑焰之中,被湮没为燃料。
他们不是亡者,而是牺牲。
不是回忆,而是代价。
猿侯神焰翻腾,魂纹于骨血中疯狂浮现。他仰天低吼,喉间沙哑得像磨着断刃的野兽:
“成神……你们说的神,不过是锁链。”
而在那撕裂血肉的剧痛中,一段尘封百年的记忆,悄然浮现。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神”。
血色的祭坛,高悬于妖山枯顶之上,赤焰灼天。
那天,他不过七岁,被缚于铜柱之上,全族皆跪,父兄身陨,母亲剜心自绝。
而那位披着神袍的“人族上神”,站在苍穹中俯视众生,冷然无言,只挥手落下一缕神光,便将他全族百口封为“妖孽”,祭炼成灰。
他记得——那一夜,自己哭哑了嗓子,却连一句“为什么”都没人回答。
他被人拽下祭坛,如弃狗一般丢入北地雪原,断骨残筋,趴在血雪中,一夜未死。
那一夜,他咬断了一颗牙,在血水中写下第一个誓言:
“总有一日,我要登上你们的高台,将你们的神像,一尊一尊砸碎。”
从那之后,他不信命,不信神,只信自己这双手。
他做过佣兵,被炼血堂捡去,成为赤童麾下的“炼骨猿将”。他从不争功,从不言苦,所有阵战之中,他永远冲在最前,神骸残阵、秘境断锋、灵海撕魂——所有别人不敢踏的路,他先走。
他没有怨言。
直到有一日,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从未把他当兄弟。
“以我骨铸塔,以我魂点祭,以我躯承阵……你们以为,我是牲口?”
猿侯低头看向自己已经燃烧为赤金色的骨躯,咧嘴冷笑:
“你们给我锁链,我就铸它为刃。”
“你们给我羞辱,我就将其炼成‘神咒’。”
他缓缓举起骨手,掌心那枚血印“柩”字,闪烁着如烈阳般的神焰。他咬紧牙关,将咒印狠狠锤入自己的魂核。
“以我残躯为祭——”
“以魂为柩,永世不堕轮回!”
这不是誓言,是咒,是诅咒,是百年苦修中他锻造出的唯一“信仰”。
血雾爆涌而起,天地万灵俱颤。
他不是没有怕过。
可比起再一次沦为人族的棋子,他宁可燃尽自己,也要成为执棋者。
神骸残魂在痛苦挣扎,魂焰中传来数不清的亡者哀嚎,赤童的神魂在火中哭喊:
“你会死的……你会被反噬成‘众魂之渊’!”
猿侯听见了。
可他没有动摇。
他仰望那已经被自己打裂的天幕,吐出一句冷然至极的低语:
“所谓神明,不过是一群自诩高贵的囚徒……今日,我要让这枷锁,焚为灰烬。”
“若为成神,这一身罪孽——我担得起。”
他脚下的冰原骤然崩裂,整座天地仿佛从他咒印之下倾塌重组。
这一刻,天地仿佛被冤魂的怨恨灌满,空气都泛着血火的苦涩味道,像沉入了被无数灵魂咀咒的梦魇世界。
楚宁骤然止步,瞳孔紧缩,几乎被那突如其来的“魂压”震得跪地。
他看着猿侯自神骸骨腹中缓缓踏出,仿佛地狱深渊中孵化的某种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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