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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后视镜内，显现出安玉颓丧的面容。
靳宪廷无暇顾及她，医生开了些安胎的处方药，吃了容易犯困，阮虞洗漱完睡着之后，他接到荣耀科电话。
荣七舅发了好大一通火，命令他立刻赶过去。
军区老将军，居住的招待所上了级别，衣食环境，生活补给一律是无可挑剔的周全。
荣耀科年轻时性格火爆，如今很少发火，一发火，身边伺候的人都觉得有压力。
靳宪廷上了二楼，走廊尽头是重重的槐树树影，他犹豫片刻，才推门而进。
地面铺着红色菱格纹地毯，靠近窗边的小桌上摆着一只精致的铁炉，底下煨着炭火，不断有扑鼻酒香气逸散而出。
冷天，荣耀科爱喝酒，高纯度白酒必须温热，吃凉的下肚，会烧得胃穿孔。
“舅舅。”靳宪廷微微低下头，双手垂顺到两侧，是谦驯恭敬的姿势。
荣耀杵在书桌旁，刚带上隔热手套，“宪廷，我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未达到目的，竟然连跨境绑架这样的事情也能做的出来！你身处的位置沾不得一点这样的事，只要沾上了就是火，越扑越大。”
他口吻里含着怒气，在半明半暗的室内，显得尤其有压迫感，“把人放了。”
靳宪廷攥拳，“不放。”
“你为了靳宥宗这样的小人，还要搭上自己的前途不成。”荣耀科横眉怒目，“他欠我小妹一条命，我会讨回来，宪廷，你根本没必要参与，淌这趟浑水。”
“母亲去世时，是我守在身边，没能见她最后一面。”靳宪廷凶光乍现，骨子里藏着狼性，“我比舅舅更早知道内情，为此做了很多打算，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
“你别犯糊涂！靳宥宗身为省1号，背后有更大的能量，想拉他下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以为封部长把你的实名举报信当回事？哼，我看未必，他受理是因为你在他手下待过，给你面子，更多的是利用举报信作文章，站队，派系争斗。”荣耀科提起铁炉，往玻璃小杯里缓缓倒酒，“何玉从当真是靳宥宗的儿子？”
“千真万确。”
靳宪廷放不下心，软禁何玉从期间，特地再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确认无误。
明面上，靳宥宗没有再婚，何玉从确实是他放逐海外的私生子。
“你绑他，是要抖什么事出来？”
靳宪廷回复，“引一个女人，何玉从的母亲从始至终没露过面。”
“为何要引她出来？”烈酒入喉，荣耀科口齿辛辣，转头询问。
他也是这两天才知晓这件事，多数时候，是在联络与靳宥宗站队不同的旧友。
要想治死靳宥宗，就得联合同僚，他的对头，仕途上一环扣着一环，不缺眼红的猎夫，也不缺胆小的墙头草，交际圈子越广，也就扎得越深。
靳宪廷松快了领带，“何从玉名下有许多烂账，坏账，不是凭借他一人之力能够筹集的，原本就是个爹不疼，弃养在外的纨绔，在他跟靳宥宗之间，一定有个与之作为链接的女人，男人比女人心狠，未保前程万无一失，亲儿子是绊脚石也能舍弃，女人心软，也更容易心生不满，我软禁何从玉，靳宥宗不着急，倒觉得省去一桩麻烦，但他生母不一定。”
荣耀利落在雕花靠椅上，点了下头，“你是想引他生母出来？”
“先会会。”靳宪廷摩挲着酒杯上的凹凸的纹路，“分隔两地，若是两人沆瀣一气，何从玉就是突破口，若是早就离心，更好办，总有马脚露出来。”
荣耀利摆手，“无论你考虑得怎么样周到，我不希望你手里沾染这样的事情，这会毁了你的仕途。”
“舅舅，巡视组下访，恐怕是最好的机会，靳宥宗待在现在位置上越久，权力越会固若金汤。”靳宪廷斩钉截铁，“我快他一步，也是多一分胜算，如果这件事日后作为了我的罪证，我认。”
荣耀科叹口气，“小妹不愿看到你陷入这样的官司里，家里有一盏灯，一个活泼的女人陪伴，才是真正的幸福，你跟阮虞的婚期，定了吗？”
“下月底。”靳宪廷喉结滚动了下，仿若犹豫了。
“她已经有了身孕，孩子需要父亲，宪廷，你考虑清楚，这样值不值得。”
靳宪廷攥紧了酒杯，“阮阮会理解我的，她心里明白很多事。”
“但愿如此。”荣耀科走向书桌，拧开抽屉锁，拿出一支u盘，“龙荣海是靳宥宗心腹，这人的城府也是深不可测，我之前派人盯着他，必要的时候，也采取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弄到了这些证据，先交给你保管。”
靳宪廷接过时，荣七舅停顿了下，没有及时抽手，“宪廷，你跟靳宥宗不是同类人，对吗。”
“舅舅。”
荣耀科目光认真，透着狐疑，“何从玉还活着吗？”
他语气笃定，“活着。”
靳宪廷也是难得有耐心，让何从玉在被软禁的地方，被好吃好喝供着，活得跟个大爷似的。
几百块的水果，几千块一斤的燕窝，连食材何从玉也叫嚣着要吃当天空运的。
原本只是作为诱饵，没想真的伤害他。
荣七舅霎时放开了手，“还有一件事，你最近停职之后，公开场合露了不少面，身边的女人却不是阮虞，你们…”
靳宪廷坦言，将u盘放入西装胸前口袋，“阮阮之前被歹人袭击过，凶手已经绳之以法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为了保护她，才吸引公众视线的。”
荣耀科背着手，“你还真的长大了，不是那个刚来荣家胆战心惊的小宪廷了，已经有自己的主意和打算，我不干涉你，但万事要深思熟虑，不能只看眼前，要看长远。”
“我明白，舅舅。”
荣耀科转身，挪开书架上一本厚重外文书，荣婉晴与他的合照显现，他视线细细捋着，长久的沉默，追忆。
眼看着时间不早，靳宪廷没打扰他，掩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