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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官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树梢上的知了就像是不知人间疾苦一般，没完没了的在耳朵边上聒噪，扯着嗓子嚎，嚎的人心生烦躁，恨不得爬上树将东西给揪下来。
大概是这夜色太浓，这星光太摧残，这吹过来的风太萧索，张副官只觉得心口窝的位置像是怼进去一个眼泪泉，让他眼眶都浅了，热了，酸了。
“秦砺之，你想不想爹妈，我想俺爹妈了，我想念俺娘给俺烙的煎饼，想念俺爹破锣嗓子，扯着嗓喊俺的小名……”
说着说着，张副官感觉心口窝的那口眼泪泉就堵不住了，一个劲的往外冒酸水。
“我、我也不是没出息，我就是太想他们了，你要是敢笑话俺，俺这俩大拳头可不是吃素滴！”
张副官委屈巴巴，又恶狠狠的威胁着秦砺之，想要堵住他的嘴，别把自己哭成傻逼的模样宣扬出去。
可一转身就对上一双深邃涌动的眼眸。
秦砺之的眼底都是悲天悯人，好似他是个什么可怜人一样。
“你、你看什么看，你觉得俺很可怜？我跟你说，我一点也不可怜，我厉害着哪！”
张副官边说边冲着空气挥舞出拳头，想要力证自己的话没错。
“我没觉得你可怜，我只是觉得这大夏国的百姓可怜，不光是你失去了爹妈，还有无数个大夏国的子民，每分每秒都在倭军的蹂躏下失去至亲，你尚且幸运，还有个长姐，不算六亲无靠，可是还有无数的大夏国子民，失去至亲，孤零零的被抛在这个世上。”
“所以，这就是我参军的意义，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如果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拯救大夏国的颓势，但是如果加上整个军队，成百上千人的力量集结在一起，那就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能够力挽狂澜，让大夏国免于亡国的命运，让无数个大夏国的子民和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参军的意义。”
曾经秦砺之的话言犹在耳，张副官从沉思中挣出，迟疑的看向秦砺之。
“拯救大夏国的子民，让他们免于遭受我们身上曾经遭遇的苦难，让子孙后代能够无穷尽的传承下去，幸福下去，安居乐业下去，这是少帅你曾经对我说过的，军人参军的意义。”
“一个让人的力量渺小，但是集结无数个渺小的让人，却能汇聚出巨大的能量，有了这份意志，咱们就能改变大夏国既定的结局，将丧尽天良的小鬼子都驱除出去！”
“对。”秦砺之目光如炬。
张副官，“可是，这和河南的大饥荒毫无关系啊，河南的大饥荒并非是倭寇导致的，而且如果咱们在河南耽搁了时间，万一军粮被抢，那咱们整个晋三旅的军人们该何去何从？要知道，饿绿了眼睛的灾民那简直就是一头头狼啊！”
“我会想办法。”
秦砺之说道，“之前让邢兴文制定的那个用宝物换粮食的法子就很好，我会跟虞妤商量，尽可能的多交换一些粮食，咱们用古董和宝物来交换，这样就能拯救更多的百姓于水火之中了。”
张副官沉吟了下，最终是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个法子，那河南境内，别说是百姓了，便是财主也被困在里面脱身不出来，因为倭军的驻军将河南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咱们能打进去，让他们用财务来交换粮食，他们一定能解囊。”
“不过这也是一场艰难的战役，河南境内的倭军可是有十万之多啊！”
“而且他们的装备精良，比起陕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帅，筱冢义男能想出硫酸雨的法子来对付咱们，万一有陕北的倭军逃难到河南，将咱们的战术告诉给河南的倭军总部，他们一定会想出更多的法子来针对咱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砺之的目光锐利，“总之，这个河南的饥荒，我们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张副官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太了解秦砺之了，“是！”
营帐外。
邢兴文正带着人心情凝重的给战死的战友们立碑挖坟。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根本来不及一个人一个坑，最后只能是所有战死的英雄都排排躺好，一块躺在挖好的巨坑中。
按照大夏国的入殓仪式，秦砺之为首，所有的军人齐刷刷的摘下军帽致礼。
隔壁的树木被砍伐，树干从中劈开，平面做墓碑，凿子穿出，木屑纷飞，一个个染血的名字赫然呈现在上面。
小战士们精神力弱的，雕刻着雕刻着，眼泪就顺着眼眶蜂拥而出，热热的眼泪沾了满脸。
看着昨日还生动鲜红的生命，转眼就阴阳两隔，连家乡都回不去，只能客死异乡，被随便的这么掩埋在黄土里。
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小战士们就压抑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悲痛。
“张晓峰，你放心好了，我记下你的墓碑了，是在鸡鸣县英雄谷大槐树下的第五个墓碑，你等着，等咱们大夏国胜了，将倭寇都给驱除出去了，我立刻去你山东老家找你的后子孙，将你的遗骨运回去安葬！”
“落叶归根，你身子被埋在陕北，灵魂却是不受拘束的，以后有劲儿了就多给你的家里人托梦吧！”
“可惜了，如今物资匮乏，不能给你倒三杯老酒，那哥哥我就以水代酒，送你上路！黄泉路漫漫，你慢点走……”
这话音落下，肃穆凝重的氛围下，空气沉默了几秒。
又在沉默了几秒之后，突兀的响起了喉咙吞泣声音。
压抑着强烈情绪的啜泣哽咽声瞬间响彻空气。
七嘴八舌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在四面八方响起。
“李大牛，你说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力大如牛，日后下地好干活，你还说你最不乐意干的就是地里的活，下辈子如果能托生的话，还是别托生一条贱命，你救了两条兄弟的性命自己独个去了，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积了阴德，下辈子当个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