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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张母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她歪斜着脖颈靠在床头,每一次想要挪动身体,都需要张鹏半抱半搀。
周桥看着老人步履蹒跚的样子,想起昨夜探诊时,她连抬手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手肘处如桃李般肿大的淋巴,在枯瘦的手臂上触目惊心。
次日清晨,周桥展开随身带来的银针与药箱。张母半阖着眼,呆滞的目光落在墙面上褪色的年画,青黄的脸色像是蒙着层灰,唯有嘴角不自主滑落的涎水,昭示着她还尚存一丝生气。
周桥轻轻托起老人的手腕,指腹刚触到皮肤,便察觉皮下肿块坚硬如石,层层叠叠蔓延至肩头。
“老太太,冒犯了。”周桥掀开老人的眼皮,晦暗的瞳仁里蒙着层浑浊,恰似深秋的潭水。
舌苔薄白微腻,舌质淡白中泛着灰,即便舌体尚未消瘦,却也难掩津液亏乏的征兆。三指搭脉的瞬间,他心头一沉——脉象缓弱细小,似游丝般若有若无,这分明是胃气衰败、命悬一线的危象。
“从上个月开始,她连米汤都喝不进去。”
张鹏蹲在门槛上,旱烟在指间抖落细碎的烟灰,“前儿个喂了两口粥,全吐在我手心里,带着血丝……”
他声音发闷,目光落在母亲瘦得皮包骨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输液的淤青,“医院说是‘坏东西’,切了又长,化疗把人折腾得只剩半条命。”
周桥翻开泛黄的病历本,密密麻麻的诊断书上,“癌症晚期”四个字刺得他眼眶发烫。
想起前世张母也是这般被病痛折磨,最终在一个雨夜永远阖上双眼,他捏着药方的手指微微发颤。
那些辗转求医的记录里,既有大医院冰冷的仪器报告,也有民间郎中开的偏方,却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中医里没有‘癌症’这个说法。”周桥铺开宣纸,毛笔在砚台里蘸满墨汁,“您看老太太这脉象,是正气亏虚到了极点。就像一座老房子,梁柱都朽了,外头来阵小风都能吹垮。”
他边写边解释,长期的劳倦、久病,加上年事已高,使得老人气血阴阳皆虚,“痰瘀毒结不过是表象,根子在于五脏六腑都空了。”
张鹏凑过来,盯着药方上的黄芪、党参、白术,这些字眼让他想起某个深山老中医开的药——那次母亲喝了确实能坐起来说会儿话,可再服就没了效果。
“周兄弟,您说这病还有救吗?”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期待,“我把能借的钱都借遍了,工地工钱也拖着,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周桥搁下笔,从药箱底层摸出个青瓷小瓶。里面装的是他根据前世经验改良的培元散,用长白山野山参、云南紫河车等十二味药材炮制而成。“先服这个。”
他倒出半匙粉末,用温水冲开,“这药能固护胃气,等老太太能吃下东西,咱们再慢慢调养。”
陆敏舒在旁帮忙扶起张母,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亮,盯着周桥手中的药碗。
当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她干瘪的嘴角竟扯出一抹笑意,含糊不清地呢喃:“甜……”
张鹏猛地别过脸,粗糙的手掌抹了把眼睛。周桥望着老人凹陷的面颊,想起中医古籍里“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的记载。
此刻窗外蝉鸣正盛,屋内却弥漫着药香与希望交织的气息——他知道,这场与死神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周桥站在斑驳的木门前,手中的药方被汗水浸得发皱。
屋内传来张母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是破风箱在艰难喘息。他望着药方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深知这不是一场能速战速决的较量。昨夜的针灸虽暂时缓解了疼痛,可那如游丝般的脉象仍萦绕在他心头,提醒着病情的凶险。
“癌症并非清热解毒就能根治。”周桥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胃气衰败”四个字。窗外的老榕树沙沙作响,他想起张鹏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药箱里堆积如山的清热解毒药剂。
那些寒凉的药物或许能压制表面症状,却也在不断蚕食着本就虚弱的脾胃之气。
沉思良久,周桥提笔写下新的药方。桂枝温通经脉,茯苓健脾渗湿,炒党参、炒白术培补元气,半夏降逆止呕。他特意将剂量减到最轻:“治病如抽丝,急不得。”
陆敏舒在一旁看着他反复核对药材配比,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当周桥将药包递给张鹏时,男人盯着药方上陌生的药材,喉结动了动:“周兄弟,这些温热的药,真能行?”他声音里带着三分期待,七分迟疑,毕竟此前无数名医开的都是苦寒之剂。周桥拍了拍他的肩膀:“试试就知道。先从小剂量开始,观察老太太的反应。”
头两天,喂药成了场艰难的战役。张母虚弱得连吞咽都困难,药汁顺着嘴角不断溢出。
周桥蹲在床边,耐心指导:“别硬灌,让大娘含在嘴里,慢慢感受药的温度,能咽就咽,咽不下吐出来也无妨。”陆敏舒则用手帕轻轻擦拭老人的嘴角,安抚着她焦躁的情绪。
第三天清晨,周桥再次诊脉时,指尖微微一颤。
原本若有若无的脉象,竟透出一丝微弱的力量,舌苔上的灰暗也褪去些许。
他立刻调整药方,党参性温但力量稍缓,换成更为峻补的高丽参;加入炮附片温补命门之火,丁香温中降逆。
“这药得用砂锅慢煎两个时辰。”周桥将新药包交到张鹏手中,“煎好后先晾温,分多次喂,每次不用多,关键要让胃气慢慢苏醒。”
张鹏握着药包的手微微发抖,这些天守在母亲床边,他见过太多希望化作泡影,可看着周桥笃定的眼神,心里又燃起一丝火苗。
奇迹在服药后的第四天悄然降临。当张鹏端着药碗走进房间时,竟看见母亲扶着床头,正努力想要坐起身。“妈!”他手中的碗险些落地,冲过去扶住老人。
张母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声音虽微弱却清晰:“饿……想喝点粥。”
周桥赶到时,正看见张鹏蹲在灶台前,一边抹眼泪一边熬粥。
“周兄弟,你是我妈的救命恩人!”男人哽咽着抓住他的手,“她已经半个月没说过完整的话了!”
屋内,张母小口小口喝着粥,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光,凹陷的面颊似乎也有了些许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