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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桥的指节叩在斑驳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蝉鸣在头顶的老榕树上聒噪，远处传来小贩推着三轮车的吆喝声，却无人应答。
他轻轻一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一声绵长的叹息。陆敏舒紧跟在他身后，手中提着的糕点礼盒微微晃动。
“张伯？”周桥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
无人回应，只有角落里的绿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院子不大，青砖铺就的地面被扫得一尘不染，靠墙摆着一个竹制的置物架，上面整齐码着几盆吊兰和芦荟，连浇花的铜壶都擦得锃亮。
正中间放着一张太师椅，藤编的椅面泛着岁月的光泽，椅把上搭着一条蓝白相间的毛巾，却不见主人的踪影。
周桥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老照片，玻璃镜框蒙着薄薄的灰尘，照片里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温和地笑着——那是二十年前的张伯，比记忆中更加年轻。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陆敏舒小声说道，有些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周桥摇了摇头，抬脚向堂屋走去。
木门虚掩着，他抬手敲门，声音比之前更响：“有人吗？”
周桥的指节叩在斑驳的木门上，蝉鸣裹挟着热浪从老榕树上倾泻而下。
等了许久，门内毫无动静，他轻轻一推，腐朽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陆敏舒跟在身后，怀里抱着的糕点礼盒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
“有人吗？”周桥的声音撞在空荡荡的院墙上。
青砖铺就的小院里，竹制晾衣竿上挂着褪色的汗衫，随风轻轻摇晃。角落里的仙人掌蔫头耷脑，与记忆中张伯精心照料的生机盎然判若两样。
太师椅上落着层薄灰，椅把上缠着的麻绳还系着半块没啃完的馒头，引得几只苍蝇嗡嗡盘旋。
堂屋门虚掩着，霉味混着中药的苦涩扑面而来。
周桥刚要抬脚，听见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破风箱般断断续续。
他心头一紧，快步穿过堂屋，只见床上躺着位骨瘦如柴的老妇人，被角沾着暗红血迹。床头矮凳上，半碗发黑的药汤结着油膜。
“谁啊？”
屋内传来一个带着倦意的声音，紧接着是拖鞋拖沓在水泥地上的声响。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穿着格子裤衩、趿着旧拖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背心，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半睁半闭，显然刚从午睡中惊醒。
男人上下打量着周桥，眼神里满是疑惑：“你谁啊？走错门了吧？”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广城口音，尾音微微上扬。
周桥却瞬间红了眼眶。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比记忆中年轻了二十岁，模样却没有太大变化。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眉毛粗重，嘴唇微厚，右眼角那颗黑痣依旧醒目。
“张鹏哥！”他声音发颤，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又缓缓放下，“我是周桥啊！”
张鹏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脸上的困惑更浓了：“周桥？我咋没印象……”
他挠了挠头，突然瞥见周桥身后的陆敏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来收水电费的？我这月确实还没交，不过你别急，我过两天就……”
“不是不是！”
周桥连忙摆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张鹏哥，我是从丰邑县来的，专程来看您和张伯。以前有一次，我刚来广城的时候，在您家门口……”
“等等！”张鹏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丰邑县？难不成你是那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重新落在周桥身上，像是要从这张年轻的脸上寻找当年的影子。
周桥点点头，喉头哽咽：“是我，当年饿得走不动路，坐在您家门口，是您把我带进屋，还给我饭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夜，自己蜷缩在角落，看着张鹏端来一碗白粥，上面卧着两个金黄的煎蛋。
张鹏突然一拍大腿，笑骂道：“哎哟！你小子现在出息了啊！穿得这么体面，我都认不出来了！”
他一把拉住周桥的手，用力拍了拍，“快进来快进来！妈！你看谁来了！”
堂屋里光线有些昏暗，老式吊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着。
墙角的竹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听见动静，挣扎着要起身。“妈，别动！我扶您！”张鹏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老太太扶起，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周桥？真是你吗？”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颤巍巍地伸出手。
周桥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记忆中这双手曾为他补过破旧的衣裳，也曾在他生病时贴过退烧的凉毛巾。
“张伯呢？”周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里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鹏的笑容突然僵住，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周桥的手：“你张伯啊，去年走了……”
周桥如遭雷击，耳畔嗡嗡作响。他想起三天前在丰邑县，自己还对着老照片给陆敏舒讲张伯教他辨认中药材的往事，此刻却得知这个噩耗。
“怎么会……”他喃喃道，眼眶再次湿润。
“爸走得突然，心脏病……”
张鹏背过身去，抬手抹了把脸，声音有些发闷，“不过他临走前还念叨你，说小周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陆敏舒悄悄红了眼眶，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轻声说：“伯母，这是我们特意买的茶叶和糕点，您尝尝。”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说“好孩子，太客气了”。
周桥慢慢在床边坐下，听张鹏讲述这些年的事。
原来张伯走后，张鹏辞去了工厂的工作，专心在家照顾母亲。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母子俩相互扶持，倒也平静。
“本来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张鹏苦笑，“谁知道上个月，我妈的老毛病又犯了，看病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