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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血痕已被金疮药覆盖,却仍有淡淡痛感,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心境。
小侍轻声提议传太医,他却摆了摆手,扶着腰站起身。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殿内,在织机上投下一道冷白的棱线,他忽然想起楚容朝登基那日,也是这样的月光,将他的冕旒照得如同碎冰砌成的帘幕。
“备辇,去凤文阁。”他按住腹部,任小侍替他披上狐裘。
檐角铜铃在夜风中碎成细响,他摸着袖口暗纹里藏着的玉牌。
楚容朝见到赫连暝时,正对着一盏残灯批改奏疏。
案头的桂花糕,只余木棉花茶还冒着热气。
她忙起身扶住对方摇晃的身子,瞥见赫连暝眼下青黑,心中忽地一紧,“怎么这时候过来?身孕七个月了,该多歇着。”
赫连暝在软榻上坐下,目光落在楚容朝腕间的东珠镯上——那是他亲手挑的东珠,当年楚容朝初登皇位,他在库房里挑了整整三日。
“朝朝,”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今日云策问我的话,我想亲自回你。”
殿内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
楚容朝示意侍女退下,亲自替赫连暝拢了拢狐裘,“不必急着解释,我从来信你。”说完,她摸了摸赫连暝隆起的小腹。
赫连暝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木棉花,“当年我爹就告诉过我,‘莫恋皇权,唯守本心’。”
他将帕子塞进楚容朝掌心,“这孩子若能平安长大,我只盼她能像木棉花般,开在风里便自在摇曳,落在土里便化作春泥,断不会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楚容朝望着帕子上的针脚,忽然想起赫连暝刚入宫时,因不惯宫廷规矩,总把刺绣课上的牡丹绣成歪歪扭扭的模样。
那时她总笑他“上阵杀敌是把好手,拿绣针却像握刀”,却不想如今他竟能绣出如此细腻的木棉花。
“我信你。”她将帕子收入袖中,忽然握住赫连暝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只是这宫里”话未说完,却被赫连暝用指尖按住嘴唇。
“我知道你难。”他替楚容朝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南曜的那些大臣最近在散播谣言,想要争一争这皇位。”他忽然轻笑出声,“他们怕是忘了,我十五岁便跟着云策在边塞杀胡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虚名?”
楚容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冷光,“那些大臣们,你不必放在心上。不日我便会处置。”
赫连暝忽然从软榻上滑下,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
楚容朝惊得急忙俯身去扶,却被他按住手腕。
烛火在他颤抖的睫毛下投下细碎阴影,像极了边塞沙地上被风吹动的芨芨草。
“朝朝,”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栗,“请你答应我,等孩子出世,赐她一块封地吧。”
指尖深深掐进楚容朝的掌心,仿佛要将多年的心事都嵌进这一握之中,“不必靠近京城,不必参与朝局,哪怕只是片穷山恶水”
“赫连,你胡说什么呢!”楚容朝反手扣住他的肩膀,东珠镯在撞击中发出清响,“这孩子也是我的血脉,我岂会猜忌至此?”
赫连暝却摇头,“不是你猜忌,是这宫里的风刀霜剑,容不得人不防。”
她忽然松开手,替赫连暝拂去膝头尘土,指腹触到他衣料下凸起的旧伤疤,逐渐放轻了动作,“我怕的不是孩子觊觎皇位,”她忽然低声道,将赫连暝扶上软榻,“是怕他们像我当年那样受人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