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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潭道:“我们罗家人自来就是这么恩怨爱憎分明!”她忽然顿了话头,道:“说到恩怨分明,之前你被人掳走,我去求大凉睿王帮忙,总归他还是立刻将你救了出来,待日后得了空闲,小表妹别忘了去谢一谢他。”
沈妙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
皇甫灏一愣,随即皱眉深思起来。明安公主性子骄狂,平日里对待下人非打即骂,若说是对她有所怨言的人自然不少。可是自从进了明齐以来,因为自家父皇耳提面命,来明齐不可与文惠帝闹僵,便让明安公主收敛着些。因此明安公主虽然行事放肆,可对明齐的官僚而言,却也并未得罪什么人。
沈丘考虑良久,才问:“妹妹,明安公主一事,是你做的吗?”
沈妙心中微微一滞,一把将谢景行推开,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显得太为突兀反而不自然,便又掩饰的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却忘记这茶方才才被谢景行喝过,她轻咳两声,转头不看对方的脸,自己的脸上却慢慢的开始发烫了。
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的秘密,谢景行的心思,沈妙更无从得知。这个漫天大雪的冬日寒夜里,谢景行跑到沈宅外头的树上乘凉,真的只是折个花送人,还是也和她一样,不过是在夜里无梦,便借着漫天大雪让那些不算愉快的想法清醒沉淀。
“小表妹!小表妹!”罗潭冲进来,一屁股在沈妙对面坐下。
沈妙瞧了她一眼,道:“你对杀人放火之人倒是十分喜爱,心挺宽的。”
她一边喝着厨房里做的粥一边想着昨夜里谢景行的话,却见罗潭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跑进来。
沈妙笑笑:“我尚且自顾不暇,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更何况是睿王殿下这样只手遮天的人了。”沈妙说的带着几分调侃,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这话里竟是有几分岔开话头,让谢景行心头缓和一些的意思。
“何止。”
若是出了什么事故,有些人会上去帮忙,有些人会看热闹,但是却也不至于这么多人一同往湖中心走去。尤其是往湖中心走的人中,竟然有许多都是衣饰华丽的富贵子弟,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倒不是说富贵人家不好,只是这世道本就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富贵子弟对寻常百姓的事淡漠不理是常事,眼下……定京何时多了这么多古道热肠的人?
“所以殿下让秦太子出手,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裴琅问。
“不错。”傅修宜道:“我怀疑此事是睿王所为。”
傅修宜看了裴琅一眼,摇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以为,沈妙也许和大凉的睿王有些牵连。”
“明安公主死啦!”罗潭道:“今儿一早就在万礼湖上被人发现了尸体,和两个男子在一起……就是做那种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冻成了冰块儿,眼下全京城都在说这事儿呢!”
罗潭见沈妙弱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小表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你说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啊,竟然这般胆大?”
“对了,害羞的时候也挺可爱。”
他走到窗边,沈妙跟着站起来,谢景行打开窗户,外头的寒风便顺着窗口掠了进来,沈妙打了个寒颤。
罗潭这些日子的伤势在高阳的诊治下好了不少,虽然高阳一直强调要罗潭好好静养,可罗潭哪里是个能静得下来的性子,照样该干啥干啥,有时候几乎让人怀疑前些日子差点连命都没了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正还想说几句话,那叫东子的男孩却“哇”的一声哭了,只道:“万礼湖……万礼湖有人……”
平日里商铺们的掌柜或是老板娘们各忙各的,不忙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坐在一处闲谈喝茶。而今日大约是有些早了,客人们来的不多,几个相邻商铺的掌柜们便聚在门前说话。
蔡霖最是看不得人激,当即就道:“我哪里怕?现在就跟你去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般激动。”
沈妙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沈丘竟然会想到她这里来。不过她很快就笑道:“大哥为何会这样说?明安公主和谢家两兄弟,凭我一人的本事可干不来。”
沈妙颔首,沈丘站起身来,他还有军务在身,还得赶回去,正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沈妙,问道:“妹妹,你可曾结识有权有势之人?”
案情似乎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从对谢家兄弟下手开始,谢景行也就真正的撅弃了临安侯府的所有联系。因为若是有一日谢鼎追查到他的下落,就算是谢鼎原先对谢景行无甚敌意,却因为谢家兄弟的死,终生都不会释怀。父子成仇,虽然不是亲生父子,可谢景行真的有他表面上那般无心,还是只是将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都掩藏在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双眸之中?
沈妙:“……谢谢你的关心。”
万礼湖虽然少了垂钓的老翁们,却多了一群戏耍的顽童。湖面亮晶晶的,孩童们喜爱穿着硬底的靴子,或是寻一个木头片,在冰面上追逐嬉闹。这些玩闹的孩童大半都是街道上商铺小贩家的儿女,母亲责骂他们这样会弄脏新做的夹袄,也怕中途冰面忽然碎掉,可孩童们正是贪玩的年纪,哪里会乖乖听从母亲的话,照样是三五个小伙伴偷偷拿了木头片去万礼湖玩。
沈妙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大凉天高地远与她何干,再看谢景行,忽而又觉得眼下这样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沈妙自己也将自己与谢景行归为一起,还真的当谢景行是盟友了不成?
定京的冬日格外寒冷,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即便只是平头百姓,都大约是与有荣焉,自觉与寻常外城的人不同,都要讲究几分优越的。更莫说是达官贵人们了。因此但凡是冬日,人们都要起的晚些,除了街上要早早起来摆摊的小贩们,普通人都愿意在屋里多暖和些时候出门。
沈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府门吧,定京城里不太平,更何况还有些心怀鬼胎之人,府里已经增加了守卫,想来是安全的。”
沈妙一愣,看向谢景行,试探的问道:“你杀了她?”
诚然,或许这一切都是凶手的手笔,可是比起冷冰冰的查案,这样有些噱头的香艳案子更容易让民众们津津乐道。无论如何,便是皇甫灏或是文惠帝以武力镇压,亦或出面澄清,旁人都不会相信。明安公主以一国公主之躯,却像是青楼女子一般人人观瞻,只怕此事传回秦国去,也是秦国的笑话一桩。
万礼湖在这么下了整整一夜雪后,湖面已然全部冻结成坚硬的冰,寻常有垂钓的老翁眼下都不肯来了,不为别的,这么坚硬的冰,便是凿洞都很困难,还是等天暖些时候再来吧。
最中央的显然是一个女人,衣衫轻解,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身子,而她身侧的男子正伸手要去解她的肚兜,身后的男子则是双手自后头扶住这女人的腰。女人仰着头半倚在男子的身后,虽然表情有些僵硬,可是这动作,却仿佛是活生生的春图,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而将这冰雕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大多都是男人,有平头老百姓,也有富贵公子哥儿,有的也许是为了猎奇,有的却是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念头,便是尸体,总归也是个漂亮女人,况且这冰雕栩栩如生的,非但没有让人感到恐怖,反而让人觉得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香艳的气息。
宫里出身?
“这么说起来,这女人的穿着倒真的有几分像公主。”
文惠帝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道:“既然如此,朕准了。”
沈妙“砰”的一声甩上窗户。
……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道:“不过我听下人说了有什么,就拉你一同来看了。嘿嘿,”他凑近蔡霖,低声道:“平日里咱们只在戏文和书里听说艳尸,今日就能看见货真价实的艳尸了。”
皇甫灏正是愤怒的时候,见到傅修宜,面色也并未好转,拱了拱手就要离开。却听傅修宜在身后轻声道:“关于公主遇害一事,在下也有一些想法,不知太子可愿一听。”
“太子不妨想想,在明齐以内,谁会与明安公主结下如此仇怨?”
两年前沈妙让他潜伏到傅修宜身边做为眼线存在,裴琅无可奈何便只得去了。他本身也有一些本事傍身,侥幸得了傅修宜的青眼,如今傅修宜更将裴琅视作
而蔡霖脸色瞬间变了,他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这女尸有些熟悉,之前在明齐的朝贡宴上,因着关注沈妙,和沈妙一起比试步射,几乎成了他第二人的明安公主当时也被他留意过。那时候蔡霖心中还觉得和明安公主很有几分同病相怜。
人们总是将所有目光放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男子们津津乐道的是这活生生的春图是从哪里来,或者是从哪里找来这般放荡的女子,却无人想到,这是一桩怎样的案子,三个人被活活冻死了,本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分明是一句凉薄的话,沈妙却从这青年满不在乎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自嘲,她心里微微一动。
皇甫灏面上虽然还是不信的神情,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起来。先是沈妙被人无缘无故掳走,当时皇甫灏还曾怀疑过是明安公主所为,后来见明安公主并未出府,在明齐又没什么认识的人,便也没有多想。再后来沈妙就莫名其妙被那个劳什子荣信公主送回了沈宅,接着明安公主和谢家兄弟就出事了。
傅修宜说的没错,明安公主是个十分记仇的性子,若是之前被沈妙害的丢了脸面,确实不会这么轻易就了结此事。那些日子的确谢家兄弟时常出现在府里,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倒也说的过去。可是沈妙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皇甫灏内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是沈信疼爱沈妙,也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公然和一国公主对上,并非明智之举。尤其是沈信如今刚回京,很多事情尚且不稳……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了沈家别的人着想,沈信有这么蠢么?为了女儿连理智都不要了?
“害羞了?”谢景行似乎极为喜欢看她尴尬的模样,继续凑近道。
沈妙无奈,放下手里的勺子,道:“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