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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赛博迷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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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居然照单全收,一脸严肃地提溜回来,仿佛那是启动时空机的关键零件。

更绝的是他对店里那台比我年纪还大的古董电视机的态度。

那玩意儿早八百年就只能收俩雪花台,图像扭曲得亲妈都认不出。项羽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他不知从哪个老头那儿搞来一套歪理邪说,坚信这闪烁的雪花是“宇宙背景辐射的具象化信息流”,是“高维文明发来的加密电报”!

于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上演了:项羽搬个小马扎(承受着他巨大的身躯,发出痛苦的呻吟),正襟危坐,离电视机屏幕不到半米。

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毫无规律、滋滋作响、扭曲跳跃的雪花点。那专注劲儿,比当年在垓下看十面埋伏的军阵图还认真!

“安如,” 有一次,他指着屏幕上一团扭曲得像个抽象派屁股的雪花,语气凝重得仿佛在宣布国策,“你瞧!此乃‘人马座旋臂’传来的星图碎片!此处的波动频率…嗯…与孤昨夜所感应的‘时空涟漪’暗合!待孤将其临摹下来,细细参详!”

说完,他真就掏出个不知从哪顺来的小本本,用他那握惯了霸王枪的大手,捏着一根细铅笔头,极其笨拙又极其虔诚地开始描摹那些毫无意义的噪点!画出来的东西,活像被门夹过的外星蝌蚪开会。

刘邦偶尔撞见这场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只能借口“研究天道”赶紧溜走。

而我,看着这身高两米、能生撕虎豹的楚霸王,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撅着屁股趴在破电视前“破译宇宙密码”……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心酸、滑稽和“这世界到底怎么了”的复杂情绪,像团发酵过度的老面,堵在胸口,噎得我直翻白眼。

我的小店,俨然成了宇宙级伪科学研究中心兼流氓皇帝临时行宫。

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抽象!

直到那天下午,店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带进来一股机场消毒水和风尘仆仆的味道。

“老板!我胡汉三……呸!我许仙回来啦!” 许仙人还没到,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咋呼的嗓门就先冲了进来。

他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油光,眼神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进门就四处乱扫,“霸王呢?我滴个神!活的西楚霸王在哪儿呢?!快让我开开眼!”

我正对着账本发愁,现在虽然生意好了点,但养着两尊大佛还是入不敷出,闻声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许仙的目光已经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了店堂一角。

那里,项羽正盘腿坐在地上,小马扎已经被他巨大的身躯坐塌了,离那台古董雪花电视机不到一尺。

屏幕上,扭曲的光斑和噪点疯狂跳动,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噪音。

更绝的是,电视机前面,不知他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里面郑重其事地插着三根细香,袅袅青烟混着电视机散热器的焦糊味,升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赛博朋克+封建迷信”混合气息。

香炉旁边,还摆着几个公园老头送的、表皮皱巴巴的苹果和橘子——俨然把这破电视当成了沟通宇宙的神龛在供奉!

项羽本人,双目微阖,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在默诵什么高深莫测的咒语。专注、虔诚、甚至带着点神圣感的表情,配合着他那铁塔般的身躯和背景里扭曲的雪花屏……画面冲击力直接拉满。

许仙张着嘴,下巴差点掉到行李箱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僵硬地转过头,用眼神向我发射出十万个问号加感叹号:这特么就是西楚霸王?!活的?!你确定不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行为艺术家?!

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十二分敬(惊)畏(吓)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蹭过去,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生怕惊扰了“神灵”:

“霸…霸王?您好您好!久仰大名!我是安如的朋友许仙,刚从外地回来,特来拜会……”

项羽眼皮都没抬,仿佛沉浸在宇宙的奥妙之中。

许仙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搭讪,试图理解这抽象的行为艺术:“那个…霸王…您…您这是在…参悟什么高深法门呢?”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雪花乱舞的屏幕和袅袅青烟。

这一问,可算捅了马蜂窝!

项羽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沉静如渊的虎目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充满了找到“知音”的狂热!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许仙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许仙脸色瞬间煞白,热情得如同沙漠里遇到绿洲的旅人!

“小友!你来得正好!” 项羽的声音洪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往下掉,“孤正与这‘宇宙信息接收器’沟通!观其‘量子涨落’,感其‘弦波震动’,已有所得!来来来!坐下!孤与你细细分说!”

不由分说,就把一脸懵逼、手腕生疼的许仙按在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旁边——一块冰冷的地砖上。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许仙来说,堪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酷刑。

项羽唾沫横飞,激情澎湃:

“你看此处雪花簇拥之态!此乃‘仙女座星云’之实时投影!其中蕴含的‘暗物质潮汐’规律……”

“再看这扭曲波纹!此非图像失真!乃是‘高维空间’在三维投影中的‘信息折叠’现象!若能破解其‘折叠密码’,或可打开时空捷径!”

“还有这滋滋声!绝非杂音!此乃宇宙诞生之初的‘背景辐射吟唱’!是‘大爆炸’的余韵!参透此音,可窥创世之秘!”

……

他引经据典(都是公园老头那儿听来的伪科学缝合怪理论),逻辑跳跃(从量子力学直接蹦到山海经),情绪激昂(仿佛下一秒就要开着雪花屏冲出银河系)。一边说,还一边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激动地拍着许仙瘦弱的肩膀,拍得许仙龇牙咧嘴,五脏六腑都在哀嚎。

许仙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恐茫然,逐渐变成痛苦面具,最后彻底麻木。

他像个被强行塞进火箭推进器的布娃娃,眼神呆滞,灵魂出窍。好几次想插嘴打断,都被项羽那如同实质的、充满“求知若渴”的灼热目光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终于,在项羽开始兴致勃勃地分析屏幕上某个雪花点长得像“人马座旋臂”的某个关键节点,并试图拉许仙一起用“意念共振”与其建立连接时……

许仙“嗷”地一声,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弹了起来!脸色煞白,捂着被拍麻的肩膀,声音都在抖:“霸…霸王!高论!实在是高论!振聋发聩!醍醐灌顶!那个…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家娘子!对!我家娘子白素贞!她…她今天预约了产检!我得赶紧回去陪她!失陪!实在失陪!”

说完,他像被鬼撵似的,抓起行李箱就往外冲,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冲到店门口,他猛地停下,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然后回过头,用那双饱受摧残、充满幽怨和控诉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接着,他缓缓抬起手,用食指,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他(项羽)——这儿——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然后,不等我反应,他拖着行李箱,“嗖”地一下消失在门外的人流里,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仓皇。

我无语地望着门口,又看看店里。

项羽对许仙的“仓皇逃窜”似乎毫不在意,甚至有点遗憾“知音”的离去。

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凡夫俗子,难解大道”,然后,又无比虔诚地坐回他的“蒲团”(地砖),继续对着雪花屏和袅袅青烟,开始了新一轮的“宇宙参悟”。

角落里,不知何时溜回来的刘邦,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像只偷吃了灯油的老鼠。

我默默地转过身,对着墙壁,绝望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