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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朱瞻基似笑非笑:“李卿,何事?”
大殿里静得可怕。我站在文官队列中,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中的笏板已经被汗水浸湿,滑腻得几乎要握不住。
\"臣有本奏。\"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朱瞻基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明黄色的常服,而不是正式的龙袍,看起来随意又从容。
\"讲。\"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如今我大明国泰民安,四方来朝,实乃盛世气象。只是\"我的目光扫过站在武官最前面的张辅,他低着头,肩膀绷得紧紧的。
\"只是什么?\"朱瞻基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只是中宫之位,恐怕需要重新考量。\"我一口气说完,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胡皇后入主中宫多年,至今未有子嗣。而孙贵妃为陛下诞下皇子,贤良淑德\"
\"放肆!\"都察院的顾佐突然出列,他的脸涨得通红,\"李安如,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颤抖的手指着我,\"胡皇后明明育有嫡长子朱祁钰,你竟敢当众污蔑中宫无子,这是欺君之罪!\"
礼部侍郎杨溥也站了出来:\"陛下,臣可以作证。去年冬至祭典,臣亲眼见过嫡皇子随皇后娘娘出席。李安如此言,实乃大逆不道!\"
我握紧笏板,感觉指甲都要嵌进掌心:\"顾大人、杨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宫中谁人不知,嫡皇子实为\"
\"李安如!\"张辅突然厉声打断我,他的脸色铁青,\"朝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大殿里顿时乱作一团。文官们议论纷纷,有几个老臣已经气得直跺脚。我瞥见杨士奇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晴不定。
朱瞻基突然轻咳一声,大殿立刻安静下来。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李爱卿,你继续说。\"
我感觉喉咙发干:\"臣有确凿证据,嫡皇子实为抱养。胡皇后为保后位,暗中\"
\"够了!\"顾佐突然跪倒在地,\"陛下,李安如污蔑中宫,离间天家,其罪当诛九族啊!\"
朱瞻基的目光在我和顾佐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我身上:\"李安如,你可知污蔑皇后是何等大罪?\"
我跪下行礼:\"臣愿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若陛下允许,臣可当庭呈上证物。\"
大殿里再次骚动起来。我看见张辅的手紧紧攥着玉带,指节都泛白了。杨溥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停地用袖子擦汗。
朱瞻基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一声:\"今日就议到这里,明日再说,李爱卿留下,其他人退朝吧。\"
待众人退去后,朱瞻基从龙椅上走下来,亲手扶起我:\"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不寒而栗,\"明日早朝,朕要看到更多"证据"。\"
走出大殿时,我看见大太监王瑾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将一卷明黄色的诏书送往坤宁宫方向。那诏书上鲜红的玉玺印,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睛发疼。
宫门在身后重重关闭的声响,像一记闷锤砸在我心上。我沿着宫墙阴影疾走,直到拐进一条僻静小巷,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一间废弃茶肆。
\"你疯了吗?\"张辅将我按在积满灰尘的茶桌上,他眼中布满血丝,\"在朝堂上公然污蔑皇后,你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袖口沾着墨渍,显然刚从值房匆匆赶来。
我挣开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拍在桌上:\"国公爷不妨先看看这个。\"
昏暗的光线下,张辅展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那是锦衣卫番子在北征时记录他私自调亲兵给我的密令,上面朱瞻基\"斩\"的朱批刺目如血。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我压低声音,\"我现在理解您之前的煎熬了。要想保住自己的手足亲朋,那只有把自己变成一把皇权的刀,杀掉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如果我不去做,那汉赵二王的家眷怎么办,北征之时您被皇帝关押在大营,皇帝在饮马坡逼迫我,在您和汉王之间二选一的时候,可知我多绝望?您一直说我不够狠,现在我会改变,您觉得呢?\"
张辅的脸瞬间惨白:\"我我是为了\"
\"为了报汉王当年的救命之恩?\"我无奈的笑,\"现在轮到您来救他的家眷了。汉王的幼女才八岁,赵王的小子才六岁。您想看她们死在流放路上吗?\"
巷外传来行街叫卖的号子声,惊起几只乌鸦。张辅颓然跌坐在条凳上,官帽歪斜都浑然不觉:\"可污蔑皇后这是要遗臭万年的\"
\"你以为我在乎身后名?\"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伤口,\"战场上汉王为我挡的这一箭,现在该我还了。\"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插在桌上,\"要么帮我保住那些孤儿寡母,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去向皇上告发。\"
匕首寒光映着张辅灰败的脸。他颤抖的手几次要握上刀柄,最终还是颓然垂下:\"明日你还要继续?\"
\"皇上要的不只是废后。\"我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推过去,\"他要的是胡氏满门的人头,给孙贵妃铺路。\"
铜钱背面刻着的\"煦\"字让张辅浑身一震——这是汉王生前专用的暗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要老夫怎么做?\"
“我要您什么都不掺和,安心当您的英国公。”我一字一句对着张辅开口:“如今小子已身陷囹圄,无翻身机会,如果皇帝废后立新完成,卸磨杀驴之时,汉赵二王的家眷就只能靠您了。”
张辅沉默良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中竟带着血丝。他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擦了擦嘴,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当年跟着成祖爷横扫漠北,何等威风,如今却要在这阴沟里缩着卷着。”
远处传来东厂番子的呼喝声。张辅猛地将我推进暗巷,自己挡在外面。透过缝隙,我看见王瑾带着人从巷口经过,丝丝阳光映着他腰间的铁尺——那是专门用来敲碎人膝盖的刑具。
待脚步声远去,张辅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明日我会\"
“您什么都不要做,万般事情仅系我身。”
第二日的朝会格外肃杀。我站在殿中央,感觉满朝文武的目光像刀子般扎在背上。朱瞻基高坐龙椅,今日特意换上了十二章纹的朝服,连玉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臣要再参胡皇后一本。\"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昨日查实,皇后不仅欺君罔上,还暗中指使其父兄克扣边军粮饷。\"
\"血口喷人!\"顾佐几乎是扑了出来,他的笏板差点戳到我眼睛,\"李安如!你构陷中宫,该当何罪?\"
\"顾大人急什么?\"我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本账册,\"这是兵部存档的军粮调拨记录,与胡国丈府上搜出的私账对不上数。光是去年秋冬,就少了三万石。\"
杨溥踉跄着出列:\"陛下!边军粮饷向来由户部统筹,与胡国丈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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