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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傻。
是的。
她真的是傻透了。
随便来个人就以为是说书人口中的江洋大盗，谁能想到是死而复生的三少爷。
这下好了，她的丫鬟身份，她的大院子，她未来的养老钱，统统都插上翅膀，再也没有了。
瘦的跟猴儿似的小不点也不去睡觉，坐在四脚矮凳上，就这样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叹得旁边的人也跟着一块唉声叹气。
“你叹什么气？”或许是因为明天一大早自己就要因冒犯主子而被赶出陆府，所以对待这位三少爷，林缘的态度也变得不客气起来，“要不是你把水缸砸碎了，我现在还在床上睡觉呢。”
“首先，这是我的院子，被人占了我还不能叹气了？”三少爷坐在另一张四脚矮凳上，比划着手指跟她讲道理，“其次，即便碎了，那也是我的水缸，扰到你的清梦，真是不好意思啊。最后，对着一位借用我身份的……”他短暂的停顿了下，“守门人，叹几声气应该没问题吧。”
林缘没读过书，这种嘴巴上的斗武对她而言比登基当皇帝还难。
她只能压低嗓音，恶狠狠的瞪着他，咕噜咕噜的威胁声冒出来，跟头小狼似的。偏偏从烧火棍子上印来的黑炭还在脸上，她又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服，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双眼睛勉强能看出个人样。
三少爷噗嗤一声，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连手中的扇子都握不牢了，啪嗒一声掉进了杂草堆里。
“你笑什么？”林缘生气的把扇子捡起来，递还给他，低声抱怨了好几下，“东西不要乱丢，小心被人捡走不还你。”
“没什么。”三少爷收敛笑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最后一锤定音，“明日我会跟管家说清楚，我这儿不需要丫鬟。到时候让他带你去我母亲那儿，她为人和善，你只要说几句讨喜的话，她应该会收下你的。”
“我可以不用离开陆府了？”天降肉馅大饼，林缘惊喜的从矮凳上蹦起来，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三少爷的目光比看包子馒头还要亲近，“多谢三少爷，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三少爷用扇子抵住她的脑门上，语重心长道：“小小年纪可不能跟别人许诺下辈子，难不成就为了我这随手给出的小恩小惠，你就要去投畜生道，当一辈子的牛马。”
“谁管下辈子怎么样啊。”
她低声嘟囔，要是有需要的话，下下辈子她也能预定出去，反正那些个人都不是她。
确定自己不会被轻易赶出去后，林缘就打着哈欠重新回去睡觉了，也就忘了追问这一整天三少爷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管家会说他性格阴沉孤僻，她觉得这人还挺好说话的？以及最最最重要的就是如果自己去到夫人身边还能拿一等丫鬟的月钱吗？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旁人都说，高门大户，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死无全尸……像她这种只求温饱的小乞丐还是别知道的那么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
她真傻。
是的
她真的是傻透了。
三少爷随便一句去夫人身边当丫鬟，她就真的信以为真，一大早就兴致高昂的爬起来拾掇自己，洗干净手脸后才敢换上那身舍不得穿的侍女服。
她早该想到的，住在这种破烂院子里的三少爷，身边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的三少爷，消失一天，不对，或许是很多天都没人关心在意的三少爷，在陆府这种人家里，那就是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谁能指望一条狗来命令主人呢？
林缘跪在青石砖上，膝盖已经麻木了。这个时节，青天大老爷的火气也太足了，晒得她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汗珠从她鼻尖凝落，啪嗒一声砸在青砖上，晕出一小片湿润，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座明显宽敞富贵不少的院子里居然连片遮阳的树荫都没有，干净的像是特意为他们俩腾出的空地。
没错，他们俩。
三少爷跪在她的正前方，对着门，腰腹挺直，清冽的像是一捧白雪。
“母亲，孩儿已满十三，无需旁人照顾。”三少爷声音响亮清朗，“这孩子可怜，才五六岁的年纪便要卖身入府，想必是家中困难。母亲向来心善，还请母亲将这孩子收回去，免得孩儿无意间又犯下滔天罪孽。”
偌大的院子，周围竟然一个监看他们的人都没有。林缘挪动着膝盖，微不可见的往前移动了几步，低声强调道：“我今年八岁！”
还在皱眉沉思怎样才能把人送回母亲身边的三少爷大惊失色，瞬间忘记了自己还跪着，扭过头，沉默不语的盯着她那小身板，语气颇为古怪：“你——莫不是身体有疾？”
“什么？”
“就是，咳，相传有些人不论年岁几何，其形体都如稚子一般，永远也长不大。”
“你说我是侏儒！”
三少爷连忙捂住她的嘴，手指立在唇前，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不一会儿，那扇从他们到来开始就紧紧关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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